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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米中文网 > 麦阳春江新桐 > 当当当当
 
“你说……你想去z大?”

麦阳春呆呆地看他,不可思议。

z大是国内排得靠前的重点大学,名誉、权威、资源与水平称得上是名列前茅,但是比起人人挤破头都想进的清华,差了恐怕不是一截而已。

这个人怎么就偏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和学校抗争,就为了去个差强人意的学校?

江新桐定定看着他:“我要去z大。”

他的语气轻松、淡漠,不是在做选择,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顺势而为。

麦阳春有些气,气这个人的肆意妄为,一瞬间与刚才遇到的那个咄咄逼人的男生有了共鸣——得之你幸,你得了还不珍惜,就是浪费这个命,他蹙眉道:“……出去说。”

所有视线还未恍回,惊讶的、愤懑的、羡慕的、嫉妒的、看热闹的,从他们的身体毫不留情地穿过去,麦阳春到了楼外看不见的角落,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江新桐的脸色也慢慢透出一点儿慎重来,是难得的正色模样:“你怎么看清华?”

“还怎么看,就是厉害啊,别说保送,高考分能靠近投档线我就放炮了。”麦阳春毫不犹豫。

江新桐继续问:“这个厉害,体现在哪个方面?”

麦阳春少有回答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就冥思苦想了小晌:“呃,师资、环境、学术、风气……这些?”

“你说的这些,z大比起清华并没有差到哪里去。”江新桐淡淡道,“你还是逃不开笼统思维。”

被否定的麦阳春愣了一下,不服气地瞪他:“什么笼统思维,z大就是没办法跟清华比啊!我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劝说你好不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反过来教育我!”

江新桐顿了顿:“你想听我的看法?”

“听!”麦阳春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表演了。

“你进不了清华。”

空气安静了五秒,麦阳春莫名其妙地又等待了片刻,最后奇怪地看他:“你说什么废话,我当然上不了清华啊!你是不是讽刺我?!”他说到最后,几近戒备地盯着对方,仿佛下一刻就会亮出尖牙。

江新桐颔首:“这就是我申请取消资格的原因。”

“什么原——”麦阳春的话音戛然而止,“江新桐,你说什么啊!”

他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江新桐极具压迫力地往前一步,垂着眼睫,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分明:“我是认真的。那天演讲我在你们教室的黑板报看到了,你是想去z——”

“——我去不去z大,和你去清华没有冲突!”麦阳春的嗓子有些干涸的疼,也有被火灼的烫,他忍不住拔高声音,几乎是剧烈的反驳。

放弃保送、选择z大,这么艰难的决定,就因为他,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这个人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如果有一天,江新桐对他的感情慢慢淡去,能够以长者的姿态回顾往事,摸索到这段后悔莫及的回忆,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

他几乎想逃。

麦阳春清楚,他对自己的未来都还存在迷茫,没办法承担另一个人的前途。

江新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轻巧地抱住他,驾轻就熟地把脸埋进对方的肩窝,“……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没跟你商量?”

麦阳春难得没有推开他,声音带着凝重:“你是不是觉得,你为了我去z大,我就会答应你和你在一起?或者说,你利用我的关心,用乖乖去清华当做威胁我的条件?”

“……什么?”江新桐的呼吸窒了一下,麦阳春能明显感觉到肩窝的湿热有片刻的消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会……”

他的声音渐低,最后直至含糊。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云卷了又舒,飞鸟有了几个来回,蝉鸣不停,只有空气还在凝结冰冻,江新桐才示弱地开口:“如果你真要这么想——”

他慢慢起身,珍重又虔诚地双手捧起他的脸,向来幽深难测的眼睛深刻地显露出情动来,他用着往常那种缱绻的音调,却少了狎昵的意味,缓声道:“我在清华和你异地恋,还不如就在z大追着你一辈子跑。”

当、当、当——

空气又恢复涌动,图书馆、教学楼、寝室都开始传来微小又热闹的动静,每道窗户、每扇门后,都朦胧地映出人影疏朗。

起床铃响了。

这是麦阳春单方面冷战的第三个星期,也是整整第十五天。

他自认不爱冷战,但江新桐这个人实在让他改了规矩。

白雪看见江新桐等在教室门口很多次,等的是谁很显然,但每次麦阳春都视作不见地擦肩过去——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他连肩膀都不想擦,几乎是躲瘟疫一样地闪过去。江新桐居然也前所未有的服着软,是一种认输而不敢轻举妄动的姿态,与之前的强势大相径庭。

这俩人是真的闹翻了。

白雪敢肯定,不是以前那种搂搂抱抱亲亲举高高就能解决的情感问题。

“阳阳,怎么了吗?”

周六的上午格外美好,她搬着小凳子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赖在床上的人:“是不是生病了?”

麦阳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感冒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白雪揶揄地笑了笑,“上次也是某个小朋友躺在床上闹别扭?”

麦阳春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别别扭扭地看向别的地方,却眼尖地看到了放置在墙角的玫瑰木吉他,“你……你的东西?”

“……不是啊。”白雪愣了一下,神色犹豫,“你不想看见它?那我拿出去好了。我本来想给你听听我最新学的曲子。”

“他没拿回去?”麦阳春倒是很平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白雪小心翼翼,“没有,一直没有,他说让我好好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心二意。”麦阳春拿对方曾经责备过自己的话小声骂回去,随后踌躇地说:“你……给我弹一曲呀?我好困了……”

白雪走过去捡起,释然地笑骂:“还把我当真人版催眠音乐盒了,小孩子。——想听什么?”

“随便……”

柔情的音乐轻缓地流淌在小小房间里,抚上麦阳春疲惫的神经,又跳跃到他沉重的眼睫上,他的眼神逐渐涣散迷蒙,就要入睡的前一秒,白雪轻轻唤道:“阳阳。”

“……什么?”麦阳春勉强地睁开眼睛。

白雪柔声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个羞于启齿的问题终于揭露开来,麦阳春立刻意识回笼,他翻了个身背对白雪,局促地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嘛。”

“是吗?”得了模棱两可的答案,白雪也不着急,反而是舒缓地呼出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答案在麦阳春脑海里过了无数遍,他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初二的时候,我梦到你了。”

“梦中情人?”白雪好笑地无奈道,“你这个回答是不是有点儿傻里傻气的。”

“不一样。”麦阳春抓紧被角,底气不足地辩解:“我那个梦,是、是……”

白雪温声道:“是春/梦,第二天你遗/精了,我都知道。”

“什么?”麦阳春呐呐,突然有种光天化日之下,丑恶、腐臭的秘密被剖开展示的尴尬与窘迫,“那你还——”

“这是正常的啊,阳阳。”白雪耐心又温和,像是教导迷路小孩的导师一样,“你从小到大,只有我一个异性朋友,你会梦到这些都是正常的。有些人会梦到隔壁家的大姐姐、亲戚家的妹妹,又或者是温柔体贴的老师、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许每个梦境里的主角都不一样,他们每天醒来都不会当真,因为总不能梦到一个喜欢一个。这只是一种生理反应引导的梦,梦与现实有交集却不能融合,为什么要在意它呢,阳阳?”

麦阳春不知所措地弓起后背。

“你真的喜欢我吗?喜欢不是说说而已呀,喜欢是所有喜怒哀乐都愿意和他分享,优点可以夸赞,缺点也可以包容,对方带来的积极的、消极的,都愿意去接受或者改变,”白雪弹了一下绷着的弦,清冷的音色突兀地响起,“阳阳,我不是你愿意一起承担、一起分享的那个人,你还要喜欢我吗?”

那声弦音似乎重重弹到他的心上,他错愕又迷惘地看着墙壁,没有说话。

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还要喜欢我吗?

十四岁到十六岁,在生命里只弹指一瞬,但在喜欢的保质期里,太长了。麦阳春把自认为是喜欢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两年,六百多天,对方却说:这是喜欢吗?

他甚至也开始徘徊起来。

到底什么是喜欢?

说出来简单又明了,但是深思起来,又像一捧雾一样捉摸不透。

江新桐对他的感情太炽热、太冒进,甚至是气势汹汹,与他对白雪隐逸着的期待和幻想全然不同。他不能理解江新桐,此刻居然也不能了解自己了。

他翻回身,向来清透的眼睛此刻正茫然地微微眯起,动了动嘴唇,却是毫无意义的几个音节。

白雪叹了口气,柔声说:“你的心情,我从来不是第一个接收到的人。阳阳,睡吧。”

她起身合上窗帘,轻声出去了。

夏的日光是明艳的彩,调皮又努力地透过窗帘扑进来,房间里昏暗许多,却依旧看得清一切摆件。

他试探地闭上眼睛,眼皮上却没有那种熟悉的、曾经让他羞恼又安心的冰凉触感。

困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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