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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米中文网 > 郝克绿荷 > 第20章 纸刍灵(一)
 
达达新云:纸刍灵,乃是纸扎人也。



光绪12年,兴济镇混混儿扈成受了三年牢狱之苦,被释放回到了家乡兴济镇。兴济镇在当时也是一繁华重镇,官道穿镇而过,北抵京都,南达蛮夷。这扈成乃是一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成人后的扈成并无感恩之心,在兴济镇胡作非为,后因奸淫一寡孀,被锒铛入狱。

入狱后的扈成正巧与一纸匠共囚一室,老人是著名的冀东凤凰纸扎传人,精于厌胜、巫术、符咒、兆验、占卜,且能招魂、拘魂、礼魂、送魂。有人怀疑他借助纸扎暗用巫术,被打入大牢。牢狱里,扈成借助麦秸跟纸匠学会了许多地道的纸扎手艺;出狱后的他在兴济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纸作坊,喜庆用的花灯、醒狮、舞龙、风筝,祭鬼神用的纸马、人、屋、家居物品、桥、宝塔、凤鸟鱼虾之类他都能做得来,且融剪纸、绘画、草编、雕刻、裱糊等工艺为一体,由于手艺精湛、得天独厚,糊口度日不成问题。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他的生意给镇上的另一家作坊带来了威胁。那家作坊的主人叫做焦殿清,手艺明显落后于扈成。由于扈成是带罪之身,焦殿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二人为争夺行市多次发生口角。为了报复焦殿清,扈成忘记了前非,开始跟过去的地痞混混儿来往甚密,不出一年就坐到了霸主的地位。不久,焦殿清的铺子莫名其妙地起了一把大火,焦殿清报官后,也没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他跟扈成的积怨更深了,后来只得把店面修缮后重新开业。

那日,扈成正在街上遛狗,见一女子从一家药店出来,他顿时被这女子花动枝摇的姿容所迷醉。一打听,原来这女子是焦殿清的女儿,名叫焦小妹。自从扈成命人点了焦家的铺子,焦殿清抑郁在心,得了一场大病,焦小妹经常给父亲抓药。扈成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焦小妹娶进门来,看那焦殿清有啥话说。

焦殿清的病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不见起色,这可急坏了焦小妹,她搭乘一顶轿子,到盘古庙为父亲进香祈愿。盘古庙距离兴济镇10几里,当轿子行进在一片柳树林时,突然窜出一伙强人拦住了去路,两名轿夫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哭爹喊娘。这时,扈成“哈哈”大笑着从树后走了出来,道:“焦小姐是不是受了惊吓,怎么还不下轿呀?”

焦小妹在轿子里早就吓得瘫软了。扈成支走了众人,强行把焦小妹奸污了……

不几日,扈成就托出媒婆去焦家提亲,媒婆被焦殿清骂得狗血喷头,当他听到媒婆说出焦小妹已是扈成的人了,喊来焦小妹核实,焦小妹泣不成声地道出了原委,焦殿清顿时气得口吐鲜血。万般无奈的焦殿清只好答应了这门亲事。

结婚的那天,扈成招待完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急不可耐地进了洞房,当他掀开新娘的盖头时,烛光下焦小妹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原来,焦小妹用剪刀毁了容,脸上伤口累累,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

扈成对焦小妹失去了兴趣,将其一顿殴打,心性刚烈的焦小妹伤痛交瘁,在半夜里就上吊自杀了。

这事惊动了整个兴济镇,焦家人几乎全姓出动前来闹丧,扈成也组织起他的狐朋狗友们,拿刀动棍想决一死战。一场惨烈的械斗一触即发,县丞带领捕头和众捕快闻讯赶到,当年就是他伸张正义,办理了扈成的案子,为全兴济镇除害。而今,扈成成了黑帮老大,并且势力越来越强大,他权衡利弊,在中间当上了和事佬,劝说扈成厚葬焦小妹,又对焦殿清耐心说服,总算了却了此事。

埋葬了女儿,焦殿清大口地吐着鲜血,几乎完全崩溃了。



到了夜里,迷迷糊糊的焦殿清突然被一个喊声惊醒:“焦老板可想惩治那扈成贼子?”

焦殿清睁开昏花泪眼,只见摇曳油灯下,出现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老人,吃惊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呵呵一笑:“实不相瞒,我就是扈成师傅。当年在狱中,我将纸扎独门绝技传于扈成,不料想此贼子恶习不改,为非作歹,而今我想助你一臂之力,除掉这一祸患!”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焦殿清听说,感激涕零,翻身下床,一骨碌张在了地上。

“焦老板请起,焦老板请起。”那人慌忙扶起磕头不止的焦殿清,“请问,店中可有现成的纸扎刍人否?”

“有……有……”焦殿清带着那老者来到作坊,看着他对着两个纸人摆弄起来。

再说这天夜半,扈成睡梦中听得阵阵啜泣之声,慌忙起身,见两个白衣女子出现在面前。二女子模样酷肖,皆娇弱俊俏,双双跪在他的面前。扈成见两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赶忙上前搀扶。扈成问道:“你们是谁家女子,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其中一女子道:“俺姐妹叫春兰秋菊,因不堪主家虐待,前来避难,希望相公暂且收留一些时日。”

另一女子上前揖手道:“我姐妹从小在外漂泊,被人遣来送往,受尽百般凌辱,已然忘记故里。”

扈成摸索火镰想点亮油灯,突然一只苍白而冰冷的小手摁住了他的手,随之那个春兰娇滴滴地说:“相公且慢,俺姐妹是怕火之人。”

扈成骇然道:“你们……你们是人还是鬼?”

那个春兰说:“我姐妹和你一样,都是草木之身。”

扈成望着自己狭小的门面,秋菊看出了他的意思,道:“相公莫为难,人说广厦千间只有一席安榻,我姐妹身体瘦小,相公只要在屋角辟出一块空地,摆放一张小床即可,且饮食起居不用相公操心,俺姐妹手脚勤快,还能做些纸活儿为相公打开财路。”

扈成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能与这两个天仙般的人儿朝夕相伴,比跟那暴烈而死的焦小妹胜强百倍,再说他的作坊里也正缺人手。看着两人虽然瘦小伶仃,却也天资聪慧,着实可爱,就怕自己无福消受了。

春兰似乎看透了扈成的心思,道:“不过,我姐妹是有很多忌讳的。”

扈成一摆手说:“只管说出,我扈成一定照办。”

春兰说:“俺们姐妹过够了颠沛流离日子,喜欢过深居简出的日子,相公只需在中间摆出一屏风,将铺面一分为二,俺二人在后面劳作,相公只管在前头打理即可,千万莫将生人入内;相公也要恪守男女之别,只要将纸扎用品备好,无事请不要入内,以免惊扰我姐妹。”

扈成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

扈成兴奋得哪里还有睡意,赶紧为春兰秋菊料理起来,二女子也真是勤快,帮着扈成打下手,天刚亮,二女子就满意地做起了手工来。

说来也该着扈成发财,两个女子不但模样俊俏,而且心灵手巧,做出活儿来天下无双,大件可做彩门、灵棚、戏台、店铺,那些小件的纸人纸马、摇钱树、金山银山、牌坊、门楼、宅院、家禽等更是栩栩如生,扎出五颜六色的花儿来就跟刚摘下来的一样。于是,扈成的生意再次锦上添花。而且这两个女子始终不吃不喝,不事声张,在她们身上不用花销什么,还给他带来了巨额收入,这真是天下难寻的好事。

扈成的生意日渐红火,不是人们愿意多花钱到扈成这里买纸活儿,而是害怕扈成报复,死了人的丧家都想图个顺当,不想招惹麻烦,对扈成的欺行霸市行为也就该忍的忍了。那焦殿清的铺子前门可罗雀,扈成常常对着那里开心大笑,说:“这真是鸽子只往旺处飞,老东西,我看你还能嚣张多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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