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所有人都没有刻意提起过这件事情，因为保留体面是他们选择尊重林问的一种方式。
而在这些天里，林问也表现得很平静, 一如既往的温柔得体，好像那天的崩溃和释怀，其实都不复存在。
但沈过知道，她其实有偷偷地在想念……想念那些她爱的, 和爱她的人……
这天，早上
林问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她在画画。
画板旁边的玻璃圆桌上已经零零散散地摊开了很多画纸, 上面画着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孩子。
孩子在跑, 在笑, 在闹，在平平无奇的白纸上变得鲜活，像是真实存在的。
不对，它存在过的……她会一直记得。
林问执画笔的手此时还在继续描绘着, 赋予画纸新的活力,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
她看着画板上新完成的画, 眸目里有着三分满足, 嘴角也轻轻漾出三分笑意。
画上, 是四个人……
……那是……她的全家福……
房间里的门并没有关, 所以沈过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一时间，脚步微顿。
良久后，她才将头轻轻倚靠在房门上，只是视线却还贪恋地落在林问身上, 看了她很久。
直到变得和她一样，眼里、嘴角也都带上笑意。
沈过知道，林问的心结，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问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的沈过。
她放下画笔，起身询问道：“怎么不进来？”
沈过走了进来：“见你很认真，所以没打扰”
两人在落地窗前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今天的天空很蓝，是克莱因的那种湛蓝，所以显得格外的好看，配上庭院里种下的粉红色玫瑰花，就更好看了。
沈过：“这些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林问答：“我已经很久没有再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了”
“虽然偶尔也会难受，但好在这种难受比起之前，不足为提……”
沈过忍不住侧头看她，眸子里带着心疼，林问察觉到了，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安慰道：“其实我还好”
“只是现在偶尔也会做梦，梦到很多地方，梦到很多人，而在以前，我从没梦见过……好像突然间，就释怀了……”
“你说，我是不是快要好了？”
沈过垂眸倾听着，在林问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闪烁着无尽的泪光。
她沉默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说：“对，你要好了……”
我也终于……等到了……
林问闻言忍不住低头笑笑，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她突然叫她：“沈过”
“嗯？”
“你陪我去找刘医生吧”
以前每一次都是你拉着我去的，但唯独这一次，我想自己去了……
……
刘逸受沈过的邀请到了栖城后，就一直和剧组人员一起住在不远处的酒店。
林问和沈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打麻将，一边打，还一边川言川语。
回头见到两人，是直接一愣。
房间里
刘逸在咨询林问几个问题。
刘逸：“你对过去的自己有什么想法？”
林问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我现在其实已经有些不太理解那时候的自己了，不太明白过去的一些想法，一些情绪，一些思想……”
“很奇怪，明明都是自己经历过的，却偏偏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甚至是不理解……”
“好，可以了”刘逸微微一笑 ，终止了咨询。
这让两人都是一愣。
沈过觉得有些奇怪：“不需要再多问一些什么吗？”
刘逸摇摇头：“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递给林问一张药单：“以后就不会给你开我这里的特殊药物了，你先拿着这张单子去隔壁的药房开一些药吧”
“结束这次拍摄后，你再来诊所复查一次，我会告诉你结果”
林问接着，点点头，拿着药单出去了。
沈过并没有跟着，这是这几次以来，她和刘逸之间的默契。
“怎么回事？”沈过有些紧张。
但刘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知道抑郁症好的预兆是什么吗？”
“就是病人突然有一天开始意识到，她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这话如一颗定心丸，让一切尘埃都落了地，但沈过却感觉到异常的不真实。
她紧张地舔舔嘴角，试探性地问：“真的……快好了吗？”
刘逸点点头，默认了。
他笑着说：“你来的时候，我还吓一跳，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林问会好”
沈过闻言勾勾唇，看起来无奈，但更多的是开心，她说：“对，我也没有想过……”
甚至，她一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沈过希望林问能好，只是因为她希望林问经历的痛苦能少一点，能开心一点，然后多看看这个世界，多看看她……
如果不能，沈过想，那她就照顾她一辈子好了，就算林问想离开，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陪她一起……
……
等林问和沈过离开后，刘逸看了看手里的病历本，忍不住摇头笑笑。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之前严重到那种地步的病情，现在居然已经缓解了这么多……
看来，沈过的决定是对的，带林问来栖城，也是最对的。
刘逸其实知道林问早些年的一些事迹，他也知道，这些事迹恰恰就是捆扎在林问身上的枷锁。
虽然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刘逸想，这跟枷锁现在应该已经断了，所以病情好起来才会那么快……
他也终于愿意相信，沈过最开始和他说的，林问是一个很通透的人了……
因为通透……所以愿意被治愈……
桌上的茶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刘逸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舒舒服服地长吁出一口气。
这茶，苦而不涩。
看来，他可以提前结束这趟差旅了……
……
回去的路上，有一条小溪，两人走累了就趴在上面的石桥上休息了一会儿。
沈过就是此时开口问的林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是错的？”
林问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笑答：“我以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意义，一是因为我愧疚，自责，所以想要逃避”
“二是因为我不相信，她们即使不在我身边了，但对我的感情……还是可以包容到什么都不去计较……”
“虽然你们一直都有在和我说，但自己无法体会到的时候，却怎么都理解不了”
“可是现在我体会到了，有了新的感悟，过去的一切就反而都理解不了了”
林问的话有些长，但沈过都听懂了，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愈发觉得：现在这样，是真的很好。
这时，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原来旁边有一家新开的奶茶店在做新店活动。
沈过看了看，人好像还挺多，她问：“想喝奶茶吗？”
“好”，林问没拒绝，其实她不爱喝甜的，但突然觉得今天心情很不错，也有点想喝了。
沈过：“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林问轻点头。
……
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沈过就将口罩给带上了，虽然她现在已经淡出公众视线有好一段时间了，但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还是谨慎为好。
一进门，店员：“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过：“两杯清欢，三分糖，常温”
“好的”，店员开始准备下单，只是下单前又询问了一下：“我们店最近在做活动，韩柚茶情侣买一送一，请问需要吗？”
沈过摇头：“不用了”
“好的”店员刚要下单，可这时——
“等一下”
沈过抿了抿唇，还是改了口：“一杯清欢，两杯韩柚”
店员：“好的，请问女士你的伴侣呢？”
沈过指了指玻璃门外。
那里，林问趴在石桥上，低头正看着载客的小船，就算只看背影，也很好看。
……
买完奶茶出来，沈过将手里的袋子一齐递了过去：“你想喝哪一种？”
“怎么买这么多？”，林问看着袋子里的三杯奶茶，有些奇怪。
“有一杯是店里活动送的”，沈过说，她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无意摩挲着，有些拘谨。
“那我喝这个吧”，林问拿起了一杯韩柚茶。
“好”
沈过勾勾唇，也跟着拿起一杯韩柚茶。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开心，但没多久，那抹开心却又荡然无存。
噢……她忘了……她们之间还不是情侣……
“怎么了？”，林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沈过摇摇头，她看着手中的韩柚茶，不知为何，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在她的胸腔里开始膨胀。
她想要一个身份……一个买奶茶需要的身份……
“我……”
沈过刚开口，林问也在这时候出了声：“那回去吧”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过的欲言又止：“怎么了吗？”
“没什么”沈过摇摇头，刚刚腾升起来的所有勇气在被打断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握着奶茶的手紧了又紧，但也再没说什么。
“那走吧”林问说，于是转身率先离开。
所以沈过看不到，她转身那一刹那便被抿直的唇角。
林问知道沈过刚刚想说什么……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林问还是不敢轻易许诺什么……
再等一等她好不好？
到时候，她会亲手给她一个答案。
……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奶茶新店门口的人形立牌晃了晃。
上面写着：情侣买一送一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试着写了一章甜甜的，写着写着就忍不住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结果——
母上大人：你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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