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漫步，尤其是有三个绝色少女同行，原本也算是雅事一件，所谓细雨纷纷自带愁，少女情怀总是羞，如果让那些热血少年来选，只怕是宁愿一辈子这样走下去。
偏偏这时节的雨，来的突然，去的洒脱，刚刚还幕天席地的，转眼就云开雨散，露出刺眼的一道阳光来，嗅着清新的空气，让人有一种崭新的感觉，只是四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湿淋淋的，偏偏紧走慢走了四五里路还没有店铺，没办法只有挨着。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却是围了稀稀落落几个人，大都是赶脚的行商在看热闹，来的近了才发现，路边的水沟里横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已经卸下来拴在旁边一棵树下悠闲地吃草，不时甩着尾巴打个响鼻。很自得的样子。
“这不是我们以前遇到的那辆车吗，”凡凡曳斜着杏眼瞟着争执中的一个中年，貌似余恨正炙，草莓悻悻的补了一句：“刚刚还溅了我一身水呢，如果不是我们避开，被撞到也是自然，可见不是个好人。”
那个中年人略略发福，举止却嚣张洒脱，与其说是和对面的两个小伙子争执，还不如说是训斥：“你们也算是圣人门徒，像是读过几天书的，应该明礼仪，懂贵贱，看到车来就不知道避让？还是眼睛瞎了没看到？喔，是了，刚刚的大雨莫不是把你们淋傻了，可再傻也别在路上挡道啊，一条好狗见了行人还知道让开……”
对面两个年轻人却没有少年的骄横傲气，身体几乎弯成了一把弓，一个嘴里连连称是，一个结结巴巴说着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话语。估计大概是解释和道歉。
一旁那个肥大的车夫愤愤的挽着袖子，脸都涨的通红，好似马上就要下狠手锤死对方的样子，喝道：“知道我家大人是什么人嘛？我家大人是应金石君所招，赴京都有要事相商，你等耽误了大人公干，死都偿不起！”
金石君！
几个看热闹的行商却是吓了一跳，他们消息最灵通，知道的最多，大古国有四大公子，最受追捧，为尊玉君轩辕刚，孔方君万俟无伤，金石君皇甫敬，轩辕刚是轩辕家的皇子，因为是二皇子失去了继承大业的权利，转而结交天下英才，所幸他没作死到觊觎大位，威胁太子的地步，所以舔居三公子之末，孔方君万俟无伤是万俟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以万俟家族的庞大底蕴麾下气势如云，能人林立，这也是万俟家族自保不堕的主要原因。金石君皇甫敬却是昔日军界大佬皇甫家族的传人，因为走错一步被西门家赶下宝座，现在连岳家、高、呼延、杨家都不如，但是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皇甫敬却因为失落找到另一条路，麾下大都是低贱的军户，卑贱的农户，所以在江湖中声势反而更壮。
即是蒙金石君所招，那一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虽然这个中年人算不上丰神旖秀，但是皇甫敬那是云端里的人物，和他坐而论道的还差得了？一时间众人望向中年人的眼光一下子崇敬了很多。原本有些诋毁的也变得理解起来。人就是这样，相同的一件事，放在这个人身上就是十恶不赦，死不足惜，放在一个名誉好些的人身上就情有可原，原来如此的感觉。
两个年轻人本来就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口土话没几个能听得清，这时候只剩下跪在雨水中不停磕头，居然连辩解都不敢。
凡凡跳下毛驴，就那么凶巴巴的走过去，道：“别说你是什么高人雅士，没得辱没了高人雅士的身份，高人雅士就是这么横行霸道的？”一甩皮鞭，啪的在中年人身上抽了一记，力量不小，中年人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抽了个跟头。凡凡讥讽道：“原来你也是一个俗人啊，我还以为你这样的高人雅士是钢筋铁骨，打都打不到呢。”
中年人大怒，一个翻身爬起来，恶狠狠骂道：“你是谁家的泼妇！一言不合就动手，须知君子动口不动手，简某再怎么恼火也未动手打人，果然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个车夫却抛下两个年轻人，径直挡在主人前面，一把抓住鞭子骂道：“哪里来的野娘子，敢动手打我家先生，我们先生不屑于和你动手，那你余大爷就只好下手教训教训你这野丫头，”满以为自己一个大汉，只许轻轻一拽就能把鞭子夺来，不成想一拉之下居然纹丝不动，诧异了一瞬，就聚集全身力气奋力一拽，那鞭子拽的笔直，细长了很多，甚至发出啪啪的爆裂声，但是依旧牢牢把握在凡凡手中。
凡凡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嬉笑的看着，眼光中全是轻蔑。
汉子羞恼之极，额头青筋乱跳，把鞭梢在手中绕了几圈，免得脱落，双手握紧，身子后虬，眼睛瞪得好像牛眼。只差鼻孔喷火了。
不料这次却很轻松，凡凡居然放了手，吃吃笑道：“一把皮鞭而已，你那么在意，给你了。”
汉子就在众人的哄笑中往后滚了一溜跟头，浑身都是泥浆，额头沾了一大块泥浆都没注意，就气急败坏爬起来扑上去，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凡凡就刺，这是图穷匕现了。
换做是平常的女孩子估计要吓坏了，可是凡凡是什么人？土匪山贼的祖宗份，血腥人命在她眼里和吃饭喝水一样再普通不过。所以只是很简单的一闪一带，就把汉子顺势摔出去，后面还对着后背来了一脚。
汉子很悲催的摔下官路，滚到下面的水沟里，刚刚下过大雨，水沟里自然激流滚滚，汉子栽进水流，居然再没有出来，只是下面滚滚的洪流多了一股股红色。
中年人有些惶惑，更多的是惊悚，指着凡凡道：“你们不是良民！你们，你们是土匪！你们杀人了！”周围的看热闹的也惊慌起来，溜走的溜走，装傻的装傻，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路上再看不到行人，连那两个年轻人也偷偷跑了。
薄荷嗤笑道：“凡凡姐就是霸气！动不动就要人命，大概就是刘师爷说的天杀星降生，这生下来就是造杀戮的。”
凡凡抑郁道：“我可没想杀人，说不定是他自己拿着小刀子捅了自己也说不定，他自己自杀，关我什么事？别赖在我身上好吗？”
草莓指着惊慌失措的中年人：“这货呢，咋办？”
黄田坝道：“还能怎么办？帮他一把呗，这世间如此龌蹉，像他这么高雅的太可惜了，帮他脱出苦海吧，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草莓笑道：“我就佩服大少的这股子悲天悯人的心肠，无论是什么事，经过大少一说，就特有情怀！凡凡姐，一客不烦二主，这事就拜托你了。”
随后上路，幸好不过十里路，前面是一处小镇，有几家客店，一行人住宿，把衣服换了，熬了姜汤喝了，天色也晚了，却见伙计在门口东张西望的，草莓问：“小哥，看什么呢？是不是迷上我们凡凡姐了？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伙计羞红了脸，连连摆手：“小娘子别乱说，被管账先生听到会打的。小人是见到这官路上过去了几队人马，有官府的，有军营的，还有几伙子家丁，看来前面是出了大事了，说不定是一伙子拦路的强盗，小娘子你们从那边来的，可知道一些？”
薄荷在后面笑道：“草莓姐又逗人家小哥了？大少要休息睡觉了，该你轮值了，我们睡一会换你。”
草莓点点头道：“我们一路上还算平安，大概是看我们小家没什么钱财，强盗不屑于出手吧。”道：“小哥能不能给我一壶白开水，我们大少夜里容易口渴，喜欢半夜喝一杯水。”
伙计笑道：“这个容易，我去厨房看看。”
路上马蹄杂沓，一行五骑来到门前。先前的一个大汉喝道:“小二呢，死到哪里了，某家驻店！”
另一个店小二急忙出来招呼，看到五个都是肥壮的大汉，座下马匹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驹，显然不是普通人，就更恭敬了几分，招呼同伴把马匹拉去马棚饮喂，自己招呼着去大堂。
那五个大汉眼睛好像鹰隼，不时地游目四顾，其中一个还笑殷殷的问小二：“小二哥，今天这里没有发现一些有趣的事儿？”
小二倒是有些呆愣，傻傻的问：“有趣的事儿？这个小人愚钝，倒是没看到，或许即便是看到了也当做寻常事情，看不出趣味来。大人见笑了。”
那汉子轻轻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塞给小二道：“那就好好想想，年轻人脑子活络，总能回想起那些有趣的事情对不对？”和几个同伴来到大堂坐下，叫酒叫菜，边吃边道：“想起来了就告诉我们，如果有得趣的地方说不定还有好处给你。”
小二连连点头：“好好，小的这就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不然就对不起几位大爷的赏赐了。” 话音刚落，外面马蹄杂沓，十几骑人马呼啸而来，有人呼喝：“伙计！赶紧准备酒菜，把马匹好好饮喂，爷还要赶路呢。”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虽然这一行人都是赳赳武夫，但是夜行依旧很危险，尤其是刚刚出现命案的现在，所以小二好心道：“几位大爷别贪心赶路，最近这附近不宁静，今天刚刚出现命案，说不定强盗还在附近，几位大爷等抓住了强盗风头静了再走不迟。”
一个汉子啪的就是一马鞭抽过去，骂道：“洒家就是来抓那些强盗的，你小子这是看不起洒家不是？！”
小二捂着挨了一马鞭的肩膀叫苦道：“小的哪敢啊，几位大爷竟然是朝廷的军爷，恕小人眼拙没看出来，有几位大爷到了，那这地界算是太平了，那些强盗听闻还不远远避开，逃到海外去哪个角落里躲着。”
一个首领模样的赞了句：“好机灵的小子！”抖手扔给他一块银锭，道：“是我兄弟鲁莽了，还请莫怪，赶紧准备饭菜，晚些我们还要去查探。”
里面围坐在一起吃喝的另一群汉子不时看过来，一个黑瘦的汉子笑道：“难得惊动了你们春风组，看来金石君是认了真，想把这事闹起来。”
那首领拱拱手：“在下春风三组甘平，请问阁下是那位？”
黑瘦汉子也拱拱手：“在下汾阳五城巡察司班头薛冰，这几位都是巡查司的兄弟。”甘平道：“金石君招聘大才参赞军机，当是军界一桩幸事，但今日即被伏杀官道，我家郎君深感其中龌蹉太多，汾阳巡查司不敢查探，故命小人前来，你等可有收获？”
按理说金石君皇甫敬是军方大佬，和军方关系骨肉缠连，作为他的直属，春风组，无论什么组织，衙门，都应该敬重三分，甚至是阿谀奉承，但是这些捕快、巡捕，对于这些京城来的大佬却一点感觉没有，大多都是毫无顾忌的依旧大嚼，即便是作为班头的薛冰，也对甘平不冷不热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隔离。听到甘平的话也只是淡淡笑道：“卑职也是刚刚赶到，还没听下面的汇报。”
甘平还没说话，一旁的一个汉子道：“甘大哥还指望着他们，多想了，即便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以他们的脾性也会坐在一边看笑话，咱们和人家可是死对头，说不定这案子就有那边的手笔也说不定。”甘平皱着眉头，不置可否的扫了几个巡捕一眼，就带着大伙坐到另一边，占了三张桌子，叫伙计摆上饭菜，酒是不敢喝的，饭菜却很丰盛，鸡鸭都有，几筐馒头，一盆肉汤；无声的吃喝起来。
饭后两帮人一前一后，挑着牙缝出去，大概是查看现场，分析案情。这时节已经夜幕四合，就连住宿的都睡不安逸，黄田坝起身喝了一碗浓茶，就往外走，值夜的草莓笑吟吟问了一句：“大少有事情？婢子可能帮上忙？”黄田坝道：“刚刚吃多了，睡不安逸，就在外面走走消下食，你困就睡吧，记得准备好一壶白开水。”
草莓嗯了声：“是了，赶了一天路，是困呢，开水早准备好了，大少渴了就在桌上找，满满一壶呢，只是吃的就那包糕点了，只能垫垫肚子，却吃不饱，要等早上起火才成。”
黄田坝出了门，顺着大路的树荫慢慢而去，清爽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把热气吹的散了，颇为静寂清爽，真是休闲散心的好去处。
只是这一去就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将尽黎明黄田坝才出现在房间，这已是凡凡焦灼等待的极限了再久些凡凡就要出去找寻，也不说话，先提着鼻子嗅嗅黄田坝身上，才冷冷的道：“角落里有水缸，大少去洗洗，你身上的血腥气是谁的？这事也是主子能做的？只需一声吩咐，我们谁不能办的好好地？非要你亲手去做？”
黄田坝挠挠头：“你们女孩子还是温柔点好，别那么阴狠，杀气重了不好，以后有了孩子据说会有艰涩，会报在孩子身上。”
切！凡凡冷嗤一声：“我们谁会相信这个？再说你出手和我们出手，有区别吗？”黄田坝径自去脱衣洗了，裹了一条毛巾爬上床，立即发出呼呼的鼾声，凡凡拿了换下的衣服，凑在鼻尖嗅嗅，蹙眉道：“气味这么重，说不定那里沾染了血腥，不值得洗了，怎不在外面换了烧了，落得干净！还累的人家处理。”
嘟嘟囔囔，拿着出去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吃过早饭，客人们络绎上路，这时节还不算热，稀疏的云层让天空显得阴郁些，却绝对的明朗，从云层缝隙露出来的蓝色蓝的彻底，蓝的纯粹，蓝的让人心旷神怡；黄田坝还在睡，凡凡不让叫醒他，直到过午才在草莓的唠叨中伺候黄田坝洗涑，这时候的人一般是不吃午饭的，一日只是两餐，所以四人只是吃了点糕点，干饼，就上路了。
这里属于汾阳，是京都的北大门，汾阳自古以来就是大郡，相当于以后的大区，略小于省，比府大些，兼之这里是通京畿的大路，所以更加繁华，作为治所的汾阳人口达到惊人的一百八十万，仅次于第一古城长安，但是在京北路却是首屈一指的。
所以到了汾阳，即便是天色还早，凡凡也早早的定了客店，黄田坝是个土包子，这十几年从生下来就在百花山窝着，来到这繁华地界自然要游玩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本来草莓、薄荷还要跟着，被凡凡一瞪眼吓住了，只能委委屈屈呆坐在房间发呆，实在气不过发几句牢骚而已。
汾阳的繁华，已经到了极致，不仅是大街上热闹，更是把商业细分到了具体的地步，城东的三个市场是主营布匹成衣床上用品，城西的三个市场是农具家私、器物小件的，城南是两个市场，却是牙行，不只是鸡鸭鱼鹅，牛马骆驼，还有人口；这个时代贩卖人口是光明正大的买卖，敌国的俘虏，犯事的官吏的家属，自己养不活自己了，直接在头上插根干草，不用吆喝，就有人来相看，对眼了就讲价钱，或一贯或几贯，给了钱还要在官府登记，以后这人就属于奴籍，挂靠在主人名下。至于城北。那里没有市场，只有军营，几个紧紧毗连的军营，所以也有城北是城胆之说，城中一有大事，一定能看到快马加鞭的信使一路上大呼小叫往城北疾驰的景象。
黄田坝两个，慢慢晃悠着，凡凡虽然性子霸道，但依然是少女性子，见了好东西要买，起先还有黄田坝帮着拿，后来渐渐的拿不完了，凡凡才后悔没带草莓、薄荷一起来，黄田坝却很庆幸：幸好那两个丫头没来，不然以他们不次于凡凡的性子，只怕现在的东西得乘以三，这还是最好的估算，要知道一个小猪吃东西，大都是可有可无的，食欲不是那么大，可是几个小猪一起吃，即便是没食欲，看到其他都吃的那么兴高采烈的，自己不狠吃一顿是不是很亏的，都对不起自己。所以几个在一起，往往起到大于单个平均值相加的结果，也就是三加三大于九。
很好解决的，黄田坝在路边雇了一辆牛车，车老板是一个黑瘦的大叔，一双眼睛有点呆滞，偶尔一专注，却亮晶晶的满是神采，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农闲时节来挣个零花钱。一听黄田坝给一百文铜钱，大叔立即激动起来，麻利的不用凡凡动手，自己把东西细细的码到车上，大的重的在下面，小的轻的在上面，用的硬的在下面，吃的软的单独另放，看得出，这位大叔很有心思。最后还在车厢留了坐的位置，请两个人上车坐了，一路顺着人流走下去，有了牛车，凡凡显然放开了，以前买东西有些压着，现在想买就买，看着不断扩张的货物。黄田坝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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