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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米中文网 > 祝雁停萧莨 > 37 第37章 是友非敌
 
太监的话一出,一片哗然,皇帝面若寒霜,冷视着四周,风雨欲来。

祝玖渊原本在后头车上,听到动静业已下车过来,闻言神色狠狠一凛,大步走上前拨开围拢着的京卫军,亲自去看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待到看清楚那女人模样,他身形猛地一震,惊得连退三步。

“这不可能!”

一贯沉稳的皇太弟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态,下意识地辩解:“不是孤干的!孤没叫这女人做这些!是有人陷害孤!一定是有人陷害孤!”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低了头,噤若寒蝉。

皇帝冷眼瞅着他:“所以你是认了,她当真是你府上之人?”

“她是臣弟府上的,可臣弟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副打扮,臣弟真的不知啊!”祝玖渊大声喊冤。

皇帝不再理会他,沉声下令:“王仲曜,你亲自带着人,现在就给朕去把太弟府围了,进去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所有人都随朕一块过去瞧瞧,太弟到底是不是被人陷害了,还是当真在府上,搞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损东西。”

被点名的京卫军统领赶忙领命,点了一队人出来,即刻上马出发,先一步进城,直奔储君府去。

祝玖渊的争辩已无人在意,皇帝吩咐人将他拿下,重新上车,进城。

萧莨在后头的车队里,经过城门下时,他叫人停车,几个兵卫已给那女子尸身盖上白布,正要将人抬走,萧莨下车过去,神色微顿,拧眉道:“能否让我看一眼这女子的模样?”

那几个小兵哪敢说不,小心翼翼地揭开白布,萧莨凝神看去,双瞳微微一缩,眼底滑过一抹幽深晦色,片刻后他道了声谢,回去车上。

亥时六刻,储君府中乱成一团,到处是尖叫哭喊和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京卫军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兵分数队,迅速占据整座府邸,挨间屋子搜查。

皇帝的御驾停在储君府外,皇帝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扳指,虞道子闭目打坐,仿佛与世无争。

祝玖渊被人押在御驾旁,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怒又急,但无论他说什么,皇帝都不再搭理。

陪驾祭月的群臣百官俱都在场,谁都没敢出声,与储君府中的喧嚣相比,这外面可谓安静得近乎诡异,所有人都在静等事态发展。

两个时辰后,京卫军统领满头大汗地拿着搜出来的东西过来复命:“陛……陛下,臣已率人将储君府里里外外搜了三遍,这些东西都是从储君府里头翻找出来的。”

东西扔了一地,且不说那些僭越了的平常器物,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当中那若干个人型木偶和一顶十二旒冕冠。

皇帝身边的太监拾起一个木偶仔细瞧了瞧,待看清楚那上头刻的是什么,吓得当即脱了手,腿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皇帝神色更冷,吩咐他:“捡起来,给朕看看。”

“陛……陛下,您还是别看了……”太监戚哀劝道。

“捡起来!”

木偶递到皇帝手中,皇帝只看了一眼,随即面色巨变、勃然大怒,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出去,怒瞪向祝玖渊:“你好啊,你好歹毒的心!你在这些木偶上头刻朕的生辰八字,还用活人做偶诅咒朕,你就这么巴不得朕死,你好取而代之是吗?!”

“没有!臣弟没做过!”祝玖渊慌乱争辩,“这些木偶不是臣弟府上的!臣弟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臣弟绝无诅咒陛下之意,陛下明察!臣弟是冤枉的,臣弟真的是冤枉的啊!”

“你无此意你藏着这十二旒冕冠做什么?!朕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想要坐朕的位置了是吗?!”

祝玖渊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冕冠这事他确实不冤,可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他真的没做过!

“臣弟是冤枉的!臣弟真的没做过!陛下您信臣弟,臣弟是被人陷害了!一定是有人想害臣弟!”祝玖渊跪到地上大声喊冤,又哭又叫,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哪还有半点储君威仪可言。

虞道子觑他一眼,忽然出声,问那京卫军统领:“这些木偶,都是具体从何处搜出来的?”

见皇帝未有反对的意思,京卫军统领将几个木偶搜出的方位仔细说了一遍,虞道子紧蹙起眉,皇帝问他:“国师可有话说?”

“陛下,这些木偶的方位排布对应着五行八卦,又有活人做偶点睛,这便是要叫被诅咒之人永世不得超生的邪恶术法。”

祝玖渊瞠目欲裂:“你这道人胡说八道什么!你竟敢如此对孤!”

虞道子面色淡淡,并不理他,皇帝恨得全身发抖,咬牙切齿地下旨:“来人,即刻将这孽畜收去宗事府,留待发落!”

祝玖渊被人拖走,哭喊声渐渐远去。

黑夜沉沉中,萧莨抬眸,神色复杂地望向面前火光冲天的储君府,良久,轻闭双目。

说好了尽早回来的人,却一直到寅时过后,天光微熹时才回到府中。

一听到推门声,床榻上的祝雁停便睁开眼,轻喊萧莨:“表哥?”

萧莨走去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怎这个时辰就醒了?再睡一会儿。”

祝雁停呐呐道:“什么时候了?我一直等你,你没回,后头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睡不踏实……”

萧莨轻出一口气:“已过了寅时。”

祝雁停一怔:“发生了何事?你怎这个时辰才回?”

萧莨摩挲片刻他的面颊,沉声一叹,将先头外面发生的事情,说与了他听。

祝雁停惊愕瞪大双眼:“竟出了这种事?”

“嗯,皇太弟,……这回是要彻底倒了。”

祝雁停回神,轻嗤道:“这大概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萧莨拍了拍他手背,没再多说:“别想了,再睡一会儿吧。”

“表哥陪我。”

“好。”

三日后。

这几日皇帝虽未上朝,但圣旨通过内阁一道道发出,几日之内连着收押数名官员,俱是明面上暗地里的储君党羽,朝中人人自危,各人头上都似悬着一把刀,就怕下一个被落下的会是自个。

唯有萧莨每日依旧早去午归,并不操心这些外事,宗事府再忙,那也是司刑司的事情,与他并无干系。

这日晌午时,萧莨收拾了东西正欲从衙门离开,被一同僚叫住,这人是司刑司的一个郎中,与他父亲有旧,与他亦颇为相熟。

未时,萧莨出现在国子监外,以家中有事为由为萧荣告假,将之带走。

从上车起便见萧莨面色沉沉,萧荣踌躇问他:“二哥你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萧莨望向他,神色变了几变,道:“回去再说。”

回府后,萧莨将萧荣领去自己书房,房门阖上,开门见山问他:“你与储君府那出了事的姜奉仪,是否有往来?”

萧荣一愣,移开目光,小声回答:“没啊,她随小姑出嫁这么多年,又成了储君府的奉仪,我跟她哪还能有什么往来,就是没想到她下场竟会是这样,实在叫人唏嘘,不过皇太弟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萧莨定定看着他,沉声道:“这几日宗事府司刑司与大理寺奉皇命彻查储君府之事,司刑司的郎中与父亲有旧,曾受过父亲恩惠,今日他私下与我说,那姜奉仪的婢女这段时日曾数次与你身边伺候之人有过往来,证据被他按下了,并未往上报。”

萧荣沉默不语。

“阿荣,”萧莨一字一顿问他,“是不是,你做的?”

被萧莨不错眼地盯着,萧荣眼眶渐红,咬牙道:“是又如何,我只是想为小姑报仇,我有错吗?”

萧莨深吸一口气:“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萧荣红着眼睛冷笑:“那又如何,事情不是成了吗?皇太弟如今阖府上下都进了司刑司的大狱,就算是冤枉的又如何,陛下会让他们活着出来吗?晴姐姐是自愿的,拖下皇太弟陪葬,她死的也算值了。”

萧莨压着心中怒意,问他:“你有未想过,若是事情败露了,你会如何?国公府又会如何?”

萧荣不以为然:“怎可能败露,哪怕今日那人将证据呈到陛下面前去,陛下会理吗?陛下比谁都想皇太弟死,怎会平白放过这次机会,陛下还得靠伯父和大哥为他领兵打仗,他自会保下我,保住我们承国公府,我又何需担心?再者说,那十二旒冕冠是皇太弟他自己藏的,他确实有不臣之心,谁又冤枉了他?”

“阿荣!”萧莨陡然拔高声音,气骂道,“是谁教的你做这些阴私事情?!你如此胆大包天剑走偏锋,这一次是你走运你做成了,再有下次呢?!”

“那不然呢?!”萧荣愤然反驳,“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只当做事情没发生过吗?!小姑她就这么白死了是吗?!”

萧莨恨铁不成钢:“你想没想过,你为何能将事情做得这般顺利?那城门楼是那么好上的吗?姜奉仪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趁人不备爬上楼躲起,还不被任何人瞧见,又恰好能在陛下车辇经过时跳下?再者,若是没有那虞道人的一番说辞,陛下未必就会知道这是什么人咒,也不会连夜派兵去搜储君府,待到皇太弟反应过来发现不对,你的计划很可能就成了泡影,还会被他反将一军,这种种巧合,你以为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萧荣怔了怔,这下倒当真不知该如何辩驳了,萧莨疲惫地闭了闭眼:“你被人利用了,你自己就半点都没察觉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的这些动作早被人看在眼中,有人在暗中助你,你才能顺利成事,而你,却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萧荣用力一握拳头,红着眼睛恨道:“那又如何!只要这背后之人愿意助我扳倒皇太弟!他就是友非敌!我不在乎被人利用!”

萧莨拧紧了眉:“我问你,你是如何想到用这种法子对付皇太弟的?”

萧荣不答,萧莨沉下声音:“说清楚。”

静默片刻,萧荣喃喃道:“……有一日,我偶然在二嫂那里听到别人给他念书,念的是前几代的野史,二嫂说这些东西挺有趣的,让我多看看,我便借来一阅,书里说景瑞皇帝的嫡亲兄长、昭阳朝的皇太子是因厌胜之祸被废被赐死,可史书上提到昭阳朝的太子都说他是病死的,景瑞皇帝登基后还给他追赠了谥号,野史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可巫蛊之祸,这样的事情,古来便有之,我才想到,这是最快能将皇太弟置于死地的办法。”

萧莨的神色倏忽一变:“你说书,是你二嫂给你的?”

“……是。”

“他还与你说过什么?”

“他说,皇太弟只是储君而非君,一字之差、差之千里,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萧荣说着一顿,恍恍然望向萧莨,“……二哥,你难道,在怀疑二嫂吗?”

萧莨眉目沉沉,哑了嗓子:“……此事与你无关,从今日起,你好自为之,再不许做这等胆大妄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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