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古凰儿没睡。
上半夜，她的院落灯火通明，她坐在桌子旁，一边观察那块“血玉凤凰”，一边将上辈子，这辈子许多她能记住的事情都梳理了一次。
大概是时过境迁，也大概是旁观者清，如今再看她和李祈骏的过往，觉得那个叫古凰儿的女人像个笨蛋。
每天从早到晚，心里只有李祈骏，无论李祈骏说什么，她都觉甜蜜，觉得是世上最正确的话。
甚至——
她若没记错的话，东宫虽无侧妃，侍寝的女人却不少。
上辈子，她究竟是脑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居然会爱上有无数女人的男人？
下半夜，她去了书房。
桌子上还摆着古家家谱，老太君找到的所有和虫潮有关的史书。
古凰儿没有再看，而是掌七颗夜明珠的灯往书房深处走去。
左右两侧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是密密扎扎的书，夜明珠的光莹润亮泽，古凰儿不断往前，书架的光影不断往后，像时光的交错。
传承千年的家族，优于其他家族的岂止是财富的积累，更重要的文化的沉淀和历史的记录。
古凰儿走到最里面两个书架前方才停下，这里是历代古家人的手札。
有家主的，也有其他人的。
古凰儿从第一本书开始，她看书极快，若是现行的朱傲国文字，她基本一目十行，若是古家从前的文字，则看得慢一点。
这些手札里，有对血脉之力的感悟，有读书笔记，有奇闻异事，还有点评各路美人……甚至数落古家其他人，谁偏心，谁自大，谁长歪了……
古凰儿时而盘腿坐在地上，表情严肃，时而靠在书架上笑。
这些湮没在历史洪流中的古家先辈，此刻仿佛活过来了，正站在古凰儿面前，给她讲述当年的事。
……
到第二日，小兰送早膳过来，她这才惊觉天色已亮。
“二婶婶起了没？”古凰儿问。
“早就起了。”小兰答，“燕窝就是她昨儿晚上命人熬的，今儿一大早亲自看了，叫我给端过来。”
“不爱喝这东西。”古凰儿撇嘴，看一眼碗里的东西，上辈子也不爱喝，搞不懂京城的女人，怎么就把这东西当做宝。
“二夫人说，女孩子不能熬夜。”小兰可认真，“二夫人还说，熬一个晚上，得花很长时间补。”
“这话的意思是，我还得喝几天？”古凰儿敏锐抓住关键，并真心建议，“其实吧，鸡汤，鸽子汤也不错，撒一把野菌，香得很。”
“是，婢子会转告二夫人。”小兰笑，紧接着把昨儿晚上她和太子的对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古凰儿。
“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啊……”
古凰儿低低重复，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随即起身，径直朝二房院落走去。
.
古翰林刚晨练结束，满头大汗。
这会儿像只大狗狗，弯着腰，双手撑在膝上，等秋毓萱给他擦汗。
“至于吗？”古凰儿立即就嫌弃上了，“不就出点汗吗？袖子一擦就没了，女孩子都没你娇气。二婶婶，您也太宠他了。”
“袖子擦？你不知道世上有种叫帕子的东西？”古翰林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小凤凰，你还是女孩子吗？男人都没你糙。”
古凰儿“嗯”了一声，只道：“和你比起来，我确实不够精致，不过这会儿，我有正事找二婶婶，还请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古翰林立即跳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小凤凰，我们俩什么关系？我们俩是见面抬杠长大的关系，你现在有话对我娘说，却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古凰儿微微皱眉，正要打击古翰林，就听秋毓萱开口：“翰林，你先出去，所有人都退下。”
古翰林还想反驳，可看到秋毓萱一脸不容辩驳，立即就闭口了，灰溜溜退了出去。
“凰儿，坐。”
秋毓萱收起赶人的气势，回到可亲可敬可依赖的二婶婶的模样，朝古凰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同坐下。
“凰儿为何事而来？”
从昨天到今天，发生在古凰儿身上的事情太多，秋毓萱不确定她要问什么。
“第一件事。”古凰儿拿出褪色的血玉凤凰，推到秋毓萱面前，“我想找一块真正的血玉，成色好点的，雕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玲珑。”
“好。”秋毓萱一口答应。
轮到古凰儿愣了，就算有现成的、且信得过的雕刻大师，可血玉很好找吗？特别是成色好的。
还有，这可是血玉凤凰啊！太子送的。您不多问两句吗？
“二婶婶相信你做事有分寸，我只要支持就好。”秋毓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大概没去看过古家历代藏品，别说和之前成色差不多的，比那个品相更好的都有。至于雕刻大师，你更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有除你我他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
她顿一下：“只要送你的人没细致到记得每一处色彩的变化，我保证他看不出。”
古凰儿忙着点头，在她心里，秋毓萱是古家最靠得住的大后方保证，只要秋毓萱说可以的事，就一定可以。
“我三天后给你。”秋毓萱说。
“会不会太快？”古凰儿偶尔也会体恤其人，那样复杂的物件，就算雕刻大师，三天雕完也得天天通宵。
秋毓萱笑笑，不讨论到底几天：“雕好了给你。”
“谢谢二婶婶。”
正事已说完，古凰儿却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原位，一脸踟蹰，好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凰儿还有事？”秋毓萱很贴心。
“你们觉得太子怎么样？”古凰儿终是问出。
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关于她和李祈骏的婚事，古翰林反对最厉害，走得最早，古家其他人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仿佛没有态度。
又或者说，她没有记忆。
“即便抛开这件事。”秋毓萱将血玉凤凰放到一边，看着古凰儿的眼睛，“依然并非良配。”
“这是二婶婶的观点，还是奶奶的观点？”
“我只认为并非良配，老祖宗看法更犀利。”直接连皇家都否了。
古凰儿沉默了一会儿。
“听说东宫有不少女子？”
“是。环肥燕瘦。”
古凰儿再沉默了一会儿，很低落，起身告辞：“凰儿没其他问题了。”
她早该想到的，当年那场逼宫，若没有古家支持，夏昭如何率“破狼军”冲入皇宫？说不定她两个哥哥就在外面。
古家人和夏昭一样，情愿她死，情愿古家背上千古骂名，也不愿她真正嫁给李祈骏……
当年，李祈骏究竟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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