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嫣便收了点点笑意，眼神略冷。
傅赫卿这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她，明明还在笑，却像是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很想抓住她，她却放了手。
傅赫卿只觉内心钝痛，却不得不好生看着她。
这样的嫣儿，从她入京到现在，他这是第一次认真看她。
她的眼神太过悲凄，他看着就会想到那几个月她的灰心意冷，她那浓烈的恨。
“你，要对孩子下手吗？”
犹豫了半晌，傅赫卿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卫嫣就笑了。
这一次，她笑得很张扬，虽然没有声音，却笑出了一丝丝眼泪。
这悲凄的目光仿若当日她的绝望。
傅赫卿心脏骤然收紧，还未继续开口，就见她收了笑意，却也没有摇头。
原来，皇上的心里她一直是这样的。
不过她也没打算留下那个孩子。
那是他的种，也就是她的仇人。
林贵妃对他来说可能不算重要，那孩子呢？
自林贵妃入宫，他便倾心呵护，她的一颦一蹙，都让他心疼不已。
所以，她定要他也来尝尝这种失去至亲的滋味。
那孩子同他还没感情，她不过是帮他一把，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傅赫卿似是很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苦涩一笑，并不言语。
这一夜，两人再无言。
翌日一早，傅赫卿就去了早朝。
看着空荡荡的床，卫嫣绝然一笑，起身梳妆。
摆驾，沐匀殿。
凤凰雕刻的春衣长袍刚好卫嫣的一身，她从凤辇上下来，手边的宫女便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皇后娘娘驾到！”
有人通报，殿门便迅速打开。
里面登时传来惊恐的叫喊。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她！她是鬼！”
卫嫣便走了进去。
沐匀殿内杂乱不堪，院内堆满了各种砸碎的东西。
宫女就搀扶着卫嫣进了殿。
忽的一个东西砸过来，卫嫣避之不及，这宫女却是一个转身，将那东西狠狠拍下。
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是一个花瓶。
“大胆！居然敢对皇后行刺！”
殿内林芷寒披头散发，挺着大肚子，一脸的惊恐，俨然一个疯婆子模样。
嘴里还在不断的喊着：“滚开！滚！”
卫嫣却毫不畏惧的走过去，她微勾着唇角，自然的坐到一旁。
巧儿被她的气质吓到，如今贵妃疯成这样，这皇后怎能如此心安的坐在这？
卫嫣挥挥手，宫女便上前关了门。
巧儿脸色大变，赶紧跑过去，却被这宫女一巴掌拍倒在地。
“皇后娘娘指令，尔等贱婢居然妄想阻拦？”
林芷寒便狠狠的怔了一下。
这宫女又端来一杯茶，卫嫣不语，静静地喝着水。
她的目光落在林芷寒的身上，眼底森然，带着骇人的温度。
林芷寒又是一颤，转眼瞧见她的杯子，又大叫着跑过去。
“贱人！贱人！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她睁大了双眼，朝着卫嫣就奔了过来。
卫嫣也不躲，目光淡然。
就在要靠近她时，她身边的宫女便毫不客气的一推。
她是习武之人，这一推，用了五分力道。
林芷寒根本就站不稳，身后的巧儿也来不及接住她，就见林芷寒直接往地上蹲坐而去。
这一坐，裙下就见了血。
林芷寒大惊，脸色骤变，嘴里由刚刚的疯癫变成了嘶吼。
“啊！！！”
卫嫣这才起身，脸色淡漠，神色里涌动着几分凉意，直透人心。
她身边的宫女便开了门，朝着外头大喊：“贵妃娘娘临产了！！！”
林贵妃受了刺激，胎儿又不是正常临盆。
所以这一日，沐匀殿内百人待命，稳婆几个忙上忙下。
而林芷寒的阵痛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她痛了又醒，醒了又痛，嘴里一直不断的嘶吼，叫着皇上。
卫嫣就坐在外殿，她神色悠然，脸色淡漠。
手边一杯热了又凉的茶，她从白日喝到晚上。
有人来催她离开，说这屋子见血不吉利，皇后刚大婚，不宜见血。
却被她身边的宫女赶走，她便是这样悠然坐着，直到傅赫卿赶来。
傅赫卿有些着急，他赶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
卫嫣正悠闲的喝着茶水，脸上并无表情，光是坐在这里，就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而内殿的嘶吼与哭喊不断传来，听得人心尖发颤。
卫嫣却恍若未闻，眉角都没动一下。
巧儿端着一盆血水从里头奔来，跌跌撞撞的，瞧见了傅赫卿。
她神色慌张，噗通一下就跪在了他的脚边。
“皇上，皇上去见见娘娘吧！娘娘只想见见皇上啊！”
她端着盆子的手倏然一抖，血水差点溅到傅赫卿的身上。
卫嫣身边的宫女便上前直接踹了她一脚。
“放肆！产房乃最不干净的地方，皇上九五之尊，你竟要皇上进去？”
巧儿被踹得一倒，慌忙放下了盆子，脸上已然一片泪花。
“皇后娘娘！求您大发慈悲！求您让皇上进去见娘娘一面，娘娘快支撑不住了啊！”
卫嫣眉心一动。
坚持不住了？
她朝着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她立马领会。
便朝着傅赫卿跪了下来。
“皇上！如今贵妃娘娘生产，皇上乃天子身份，不宜见这样的场景，能否让皇后娘娘替您进去一瞧？皇上也好宽心。”
傅赫卿是很担心，这时候卫嫣也就抬起头来了。
她并未言语，却将傅赫卿的着急都瞧在了眼里。
地上的巧儿却如临大敌，慌忙磕头起来。
“皇上不要啊皇上！贵妃娘娘想见皇上啊！求皇上亲自去看！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体虚，不宜被这些冲到，皇上，奴婢但求皇上去看一眼啊！”
巧儿很怕卫嫣进去会杀了林贵妃。
她不断的抖着肩膀，甚至不敢看卫嫣一眼。
巧儿的声音刚落，四下就安静了。
傅赫卿对上了她平静的眸子，似是在犹豫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一定保孩子。”
巧儿大惊，脸上血色顿无，瘫软的跌在地上，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卫嫣则凄然一笑，不做言语，起身进了内殿。
“救命啊！皇上！我要皇上！我要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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