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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米中文网 > 千华之朔北烟云 > 鹰击长空竟自由
 
篝火冉冉,一群人围坐在侧,有汉人,也有蒙古人。月光冰冷如剑,只有那几个看守的蒙古人载歌载舞着。只见一蒙古壮汉啃着羊腿,喝着马奶酒,指着远方:“即便是那万里长城,也阻挡不了我们蒙古铁骑。”另一蒙古壮汉不屑道:“长城,我们不是早就征服过了。”说完,几个蒙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只见汉人堆里传来一声蔑笑:“征服?不过是你们的幻觉罢了。这条巨龙,依然横卧在华夏大地上。”顿时,四下静谧。一蒙古壮汉缓缓走到那汉人面前:“喂,你叫什么名字?”那汉人仰起头:“章涵。”那蒙古人问道:“你见过长城吗?”章涵笑道:“当然见过,见过很多次。”那蒙古人又问:“那你不怕再也见不到它?”章涵道:“其实,每一次我都会以为,会活着见不到它。”那蒙古人对章涵笑了笑,伸出左手:“站起来。”章涵抬起头,没有拉那蒙古人的手,他缓缓起身,对那蒙古人淡淡一笑:“我自己可以。”

另一蒙古壮汉忽然来到章涵面前,对他狠狠一摔:“喂,我叫赤那(赤那的父亲是个汉人,母亲是蒙古人。赤那文武双全,为格根所用)。站起来,站起来。”章涵只觉后背巨疼,他缓了片刻,踉跄起身。赤那一笑,又将章涵放倒在地:“你不觉得,没有长城,这个世界会更美好吗?(在一定程度上,长城的存在是中原农耕政权和北方游牧政权经济军事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章涵再度起身:“长城,它不仅存在于高墙之上,更在于民心之中。有朝一日,九州烽火具散,再无杀伐攻讦,长城自然就不在了。”赤那拿起酒带,猛饮一口:“说实话,你们汉人皇帝里,我只钦佩一人。自古明君方为天下治天下,此人格局之大,万世不及。(统六国、废分封、行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兴修水利、修筑长城、南征北越,北击匈奴……)”他将酒袋丢给章涵:“你说的不错,长城更在于民心。”两人相视一笑,章涵猛饮一口:“好酒。”他将酒袋扔还给赤那:“礼乐崩坏,不别亲疏,不殊贵贱,奉法为王,众生平等。”赤那道:“千古一帝,秦皇嬴政。”章涵问:“你不像是蒙古人。”赤那环视四周,对章涵一笑:“你这一身,也不像个汉人啊。”

自此之后,汉人营中的蒙古人再未欺负章涵。

一日,帐内,“你从哪儿捉来的鹰?”一汉人向章涵投来羡慕的眼神:“这海东青够大的,太漂亮了。”章涵用弯刀轻轻勾起一块羊肉:“它很难拒绝鲜嫩的羊肉。”说完,只见这只被束缚的鹰,暴烈而狂野地抓扰着,铁链哗哗作响。章涵死死盯着它:“我会征服你。”

鹰是蒙古人的图腾崇拜,蒙古人好熬鹰,而鹰中最有名的是海东青。(相传成吉思汗的十一世祖孛端察儿被家人抛弃后,靠他所养一猎鹰捕来之食维持生存。后来,孛端察儿的后代繁衍起来,便把鹰作为保护神。还有另一传说,成吉思汗在称汗之前,一日打猎归来,没想到他的安答札木合在途中暗自挖下陷阱,意欲谋害他。正巧,成吉思汗的猎鹰在追捕猎物之时发现其陷阱。因为猎鹰有功于成吉思汗,萨满教巫师才铸铜鹰戴在神帽上,表示神鹰至高无上的地位。由此,鹰成为了蒙古人崇敬的对象,并且逐渐成为图腾崇拜。)章涵从小就听过蒙古人熬鹰,要把一直野性十足的鹰驯服,并且臣服于自己,是他始终不忘的一个心愿。

一汉人问道:“以前熬过鹰吗?”章涵摇摇头,那汉人走到这只“海东青”面前,回忆道:“那时候,我穿行在茫茫雪原,‘左牵黄,右擎苍’,浑身是胆,也是个豪情满怀的猎手。我肩上的那只鹰,双目圆睁,傲视着万物,目光犀利,穿透着茫茫雪原。”章涵面露欣喜:“原来,吴大哥也是个猎手。”吴烨垂下眸,后悔道:“我忘不了,第一次熬鹰,那时候,整整三天三夜对峙,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倒头便是呼呼大睡,等我醒来一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眼神,如此不屑一顾,反倒将我的意志磨灭殆尽。”他转身面向章涵:“鹰,它与生俱来是高傲的,它不会听命于自己的手下败将。”他一脸懊悔:“此后,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驯服不了它。它是我唯一没有驯服的鹰,自此之后,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许失败。”章涵听完,看着被自己擒住的“海东青”,一脸坚毅:“我不会败给你的!”

夜幕降临,凉意袭人,章涵在帐外生起了一堆火。火光之下,猎鹰怒视着章涵,章涵亦死死盯着它,如此,一夜峙着。第二日,晨光微露,鹰显得格外的愤怒与急躁,它饿了。章涵殷勤地将切碎的羊肉捧到它眼前,它却凶猛地扑哧着,朝章涵扑去,它对鲜肉置之不理,使劲地用嘴啄击着铁链。

没有一个人会去打扰熬鹰的人,汉人营的蒙古守备也不例外(在他们眼里,熬鹰之人乃是英雄)。夜幕沉沉低垂,三天后,猎鹰的戾气已然渐渐消散,它眼中的怒气亦消散殆尽,疲乏的身体再也无法拖动沉重的铁链,不时半眯着双眼,似乎随时都会睡去。章涵拿起木棍,在猎鹰面前撩拨着。鹰怒了,却没有了锐气,它声调沙哑,毫无底气,透着一股悲伤与无奈。夜风阵阵,鹰的意志渐渐消沉,几近崩溃。

第四日,夜幕降临,章涵的体能也快耗尽,他很累。这时,他看到这只猎鹰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乞怜。他终于可以将这只鹰抱入怀中,小心安抚。他将准备好的鲜肉置于它掌中,那只鹰迅速地将肉吞入口中,眼神中透着温和与顺从。是的,章涵将一只鹰熬成了,他欣慰一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自从吃了三娘取来“灵药”,没过多久,青儿便已痊愈。

夏日的草原,闷热难耐。“我听人说,章涵熬成了一只鹰。”三娘对青儿道:“人家都是秋天捕鹰,春天再放。章涵倒好,深夏熬鹰。这么热的天儿……他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无半丝娇气,真是难得。听那些守备说呀,他凡事都要争个最好,如今汉人营养马养得最好的,就是他……”青儿思道:“他居然能熬成一只苍鹰……表面斯文柔弱,却有如此毅力……当真难能可贵……”

“姐,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三娘轻轻靠向青儿,在她耳旁轻声道:“……那儿,没有人知道的……”青儿听完,不禁点点头,欣然一笑:“嗯。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一水草丰美的清湖畔轻轻下马。青儿捧起水,擦了擦脸:“这儿的水真清澈。”三娘望着天空:“阳光正好,暖暖的。”说完,罗裳轻解,Y肌如雪,只闻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沾湿了青儿一身。

“姐,快来呀。”三娘在水中嬉闹着,不时朝青儿撒去水花:“姐!你怎么还不下来呀。”青儿咬着唇,不自觉地环视四周,耳畔萦绕着三娘的笑声。三娘道:“姐,你放心,这儿不会有人来的。”青儿朝她微微一笑,素衣滑落,快步朝湖中走去:“三娘,你是如何寻到这儿的?”三娘道:“那时候,我正在追一只小兔子,是它带我来这里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两人曼妙的身姿。

她们聊了很多,聊及徐盛时,青儿不禁问道:“你有何打算?格根那边?”三娘微微置气:“我好声好气求情与他,他就是不答应我……真是气死我了!”她擦拭着身子:“他说,被奴的汉人只有凭着真本事才能获得自由。”青儿道:“在你面前,他向来性直,你又何苦恼他。”她回忆道:“前些时日,你从落日窟回来,他亲自找来巫师给你做法,一祛诅咒。他虽气得不可开胶,却未出言伤过你一句。”她握着三娘的手,愧疚道:“三娘,以后不许这么冲动了,知道吗?你这样,让我如何过意的去。”三娘点点头:“姐,我知道。”她憨笑着,随后仰着头,望着蓝天白云:“我也知道,格根对我的好,只是……只是……”青儿问道:“只是什么?”三娘道:“青儿姐,有时候,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一个眼神,一个举止,其实就能说明一切。”青儿道:“你也知道,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可是他心里真正爱着的人只有你……”三娘顿了顿:“可……可我……我真的不爱他。” 青儿不禁伤怀:“或许,这就是爱,让人无法自拔,即便痛苦万分……可是,爱,它更是无法勉强的……”

三娘迎着阳光,慵懒地靠在青儿身旁,轻声道:“姐,这徐盛啊,真是个大笨蛋,早晚有一天,他会吃大亏的。”青儿问道:“徐公子他?”三娘抱怨道:“你看,前几日在汉人营,若不是我,他就被打死了……他总是先替他人考虑,然后忘了自己,真是笨死了。”三娘又是嫌弃,又是关心,青儿不禁一笑:“你说了那么多。我可是发现了,你和徐公子的性子,还真有几分相像。”三娘扭过头:“怎么会。”青儿道:“你们两呀,都爱先替他人考虑。”三娘一脸嫌弃:“我才不像他,他就是个木头。”

清风吹来,阵阵凉爽。不远处,草原的“精灵”正活蹦乱跳着,三娘欣然:“是小兔子。”她轻盈地跃出水面,理好衣着。偷偷一个扑哧,却逮了个空,她追着野兔,离青儿越来越远:“青儿姐,我去去就来。”青儿见她如此烂漫,不禁一笑:“嗯。”

那头,章涵一手放着牧,一手擎着鹰。那苍鹰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扫射着前方,时刻准备着穿透“猎物”。

苍鹰朝东而去,章涵紧随其后。他沿着清溪,驾马而行,渐渐地,渐渐地朝草原深处而来。不远处,可见几棵大树,树下拴着两匹白马,他不禁诧异:“奇怪,难道这儿有人?”他下马,缓缓朝前走去。

听闻一阵窸窣声,青儿轻声道:“三娘,兔子捉住了吗?”不见回复,她又问道:“三娘,捉住小兔子了吗?”她转过头,见一男子愣于一旁,不禁大声叫唤。

章涵回过神,急忙转身,致歉道:“对不起!着实失礼……着实失礼……”他不停地自责:“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片刻之后,只闻一女子气冲冲问道:“都看到了?”章涵蒙羞着脸:“对不起,无心冒犯,着实失礼……”女子又问:“真的只有背影?”章涵闭起眼,对天发誓道:“章涵对天起誓,所言有假,天打五雷轰。”那女子不禁一笑:“那,我的背影好不好看呀?”章涵直摇头:“不不不……”女子急道:“不好看吗?”章涵点点头:“好看好看,不不不……”女子道:“究竟好看不好看?”这时,不远处,理好衣着的青儿轻声道:“三娘,你别再捉弄章公子了,他……他也是……无心之过。”三娘转过头:“姐,他都把你看了,这账该怎么算呀?”

章涵轻轻睁开眼,不禁羞愧道:“三娘,我……我……”三娘故作生气道:“你什么你?好啊章涵,没想到你竟是个色胆包天的登徒浪子。”章涵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道:“我……我……”三娘叉着腰:“你说吧,要怎么办?”青儿走到两人身旁,对三娘摇摇头:“三娘。”章涵轻轻抬起头,望向青儿,只觉青儿如出水芙蓉,不禁被其吸引。青儿见状,不禁一阵尴尬,她羞红着脸,急忙转过头:“章公子,你怎会在此?”章涵回过神,吞吞吐吐着:“我……我……”

这时,一苍鹰落到章涵右臂,只见三娘手中的兔子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三娘轻抚着兔子,随后对章涵道:“那,姐姐是饶过你了,可我气不过。”她指着那只鹰:“你看它,还盯着我的兔子,那么可爱的兔子。”她冲那只鹰做了个鬼脸,随后道:“你不觉得这只苍鹰很可怜吗?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就此消失。你应该将它放回天际。自由,对于任何生灵来说,都是最宝贵的。”章涵听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惭愧道:“三娘所言在理,章涵惭愧!它应该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

那日,天空湛蓝,苍鹰在章涵头顶盘旋良久,最终还是离去,飞向了草原深处。章涵放飞了它,带着一丝不舍:“鹰儿,去追寻属于你的自由吧。”

马背上,三娘甩着轻盈的鞭子:“鹰,即使被人征服,也只是行止听从于人。放飞后的苍鹰,搏击九霄、猎取狐兔,傲视天地的本性是丝毫不会改变的。”章涵回忆着与鹰共伴的日子,不舍道:“每次,它飞落在我的肩头,我看向它,是爱怜之外更有敬佩;它看向我,更是冷傲之中透着忠诚。我们互相看重,相互钦佩,胜者虽荣,败者不辱。熬鹰熬鹰,只有战胜了自己的极限,才能战胜这只鹰。我曾以为彻底征服了它,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人是永远都无法束缚住一颗自由的灵魂!放飞它,才是天道所归!”三娘不禁一笑:“章涵,没想到你的觉悟还是挺高的嘛。”

三人驾马而归,谈笑风生,三娘不禁道:“章大公子,听说你吹得一曲好箫。青儿姐不计前嫌,我可没原谅你。”章涵致歉:“章涵深感罪孽深重,只好吹奏一曲,以表惭愧,希望能得到两位姑娘的原谅。”他扬起青色长萧,曲声婉转绵长,缥缈云绝。曲毕,只觉楚天辽阔,万方空明。

三娘依旧陶醉着,青儿不禁道:“云山万里,朝朝暮暮,天涯望断,归思如诉。”章涵对青儿微微一笑:“青儿姑娘,人世纷杂,世事难咽。(“咽”形容箫声: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三娘一笑:“莫不是,曲逢知己?”章涵望向青儿,一身淡白色的长衣,微微凌乱的长发飘逸在空中,宛如仙女。他不禁关心道:“青儿姑娘,这儿昼夜温差大,易染风寒,你……你要照顾好自己。”青儿回道:“章公子,草原生活不比中原,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章涵听后,甚是心暖,急忙道:“章涵谨记!”

送别章涵后,青儿对三娘道:“章公子,他瘦了好多。”三娘道:“这个章涵,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怪怪的。”青儿不禁红起了脸:“三娘,才不是呢。”三娘笑道:“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他就是喜欢你。”青儿拉长了声,示意三娘不要再提:“三……娘……”

那晚,章涵对无意窥见青儿沐浴之事深感懊悔:“唉!虽是无心之过,可是……”他走出帐外,抬起头,见苍穹浩瀚无垠,繁星点点,仿如青儿温柔的脸庞:“那不经意地嫣然一笑……”他吹起长萧,箫声低沉,中正清幽。曲毕,万籁俱寂:“青儿,请你原谅我,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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