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一个趔趄，险些瘫倒在地，掌心攥着那张信纸，颤抖的厉害。
苏芷冷眼瞧着他，淡漠道：“我找到一张我哥哥生前的画作，画像上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一直在想，那人既不是姜宣，又能是谁？我按着这个线索一直追查，可我发现我弄错了方向，直到我回想起过往，才明白他画的是谁，不过是与你初遇时你的模样。”
顿了顿她又道：“他将你拉出深渊，可你却置他于死地，没有他，你还是那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他给你温暖，给你曙光，换来的是什么？赵峥，你可知，那个叫苏君羡的男子，再不会回来了。”
赵峥瞳孔猛的一缩，连连后退几步，心脏疼的快要无法呼吸。
苏芷眼眶微微一红，叹了口气才道：“你欠他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无法还清，与其说恨，不如说你执念太深，你以为拿冰棺封存他的尸体，他就能活过来了？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撂下话，苏芷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恨发泄后舒服了许多。
赵峥看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刹那间又想起那个明媚如春的男子。
“夫君？”
两人的话，白岚裳自始至终都插不上一句，但见赵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的厉害。
她想上前扶起他，却被他摇头拒绝了，独自一人颤颤巍巍的进了房间，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
苏芷出了赵府，却不着急回去，沈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不忍她疲于奔波。
“翘儿，先跟我回去吧，什么事等你修整好了再说。”
“谢过兄长，只是将军未醒，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他。”
沈竹拗不过她，只好妥协答应。
恢复记忆之后，苏芷总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前世今生的记忆相互交错，多了些许悲凉的意境。
她眼前常常会出现那个白衣少年，一双清润的眼睛灿若星目，含笑时宛若朝霞明月，会轻轻向她招手，“翘翘，来哥哥这。”
“哥哥……”
苏芷泪眼模糊，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她又会想起这一世的父老双亲，想起苏母慈祥温婉的模样，想起苏父刚直不阿，风度翩翩的样子。
“夫人。”
夜已深了，苏芷坐在床前看着面色青白的男人，思绪繁杂。
容倾从外面赶来，单膝跪地问候。
“说吧，都看到了什么。”
“如夫人所料，赵峥果然去查了，还是自己亲自去的。”
苏芷满意的点点头，“这不是很好吗？由他自己去看清事情的真相，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滋味，最适合他。”
她要的就是以命偿命，她要赵峥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要所有牵连其中的人都得到惩戒。
“你继续跟着他，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一定不要忘了告诉我，我要亲自去看他悔恨交加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属下明白。”
容倾离开后，苏芷再次陷入无尽的思绪，她看了看床上的男人，疼惜的抚摸着他下巴新生出的胡渣。
是时候该去见见宫里那位了。
天刚亮没一会儿，屋外已有雀儿鸣啼。
皇宫仍然是一片寂静。
魏武帝着一身明黄的里衣，这几日不知为何，总会做噩梦，总会梦见许多故人。
有该死的，有被他误杀的，有冤枉的，有死不足惜的。
玄关处微动，起居服侍的太监们纷纷进来，魏武帝整理好思绪，收拾好一切准备去大殿早朝。
原本每日必不可少的早朝，到后来三日一次，再然后到现在的半月例行一次。
文武百官已候多时，陆確慢慢悠悠进了金銮殿，一脸散漫的模样。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司礼太监高喝一声。
柳予安立马上前，持笏回道：“陛下，我朝镇国大将军萧乾，于五日前被人暗刺，现身受重伤，仍旧昏迷不醒，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陆確全身一颤，迷糊瞬间消失了大半，“怎么回事，上报的折子说并无大碍，休养即可，怎么今日又换了个说法？”
柳予安微微瞟了眼不动如山的赵渠，已有愤懑之色。
这宫里的探子如此之多，竟连他的密折也能改了去，进宫面圣也不以各种理由被拒之门外，赵家不除，国不能安。
“陛下，臣之言并无虚假，您可派人前去查探，萧将军伤势如何，自有太医诊断！”
“荒唐！我堂堂一国大将军，谁人如此大胆，敢行刺？”
座下静谧无声，气氛诡秘之极。
‘噔！噔！噔！’
宫门口传来一声声闷沉的鼓声，魏武帝粗眉一拧，大手一拍，“谁在外面造次！”
不消一会儿，便有太监跑来回话：“陛下，那宫门口站着是苏氏，击打登闻鼓，说是有有冤情上报！”
“苏家……”
陆確面色一沉，摆摆手，“让她立刻回去，不然少不了二十个板子！”
“陛下，何不听苏姑娘究竟想说什么？或许与萧将军被行刺一案有关。”
“朕不想听！”
柳予安收回作揖的手，挺直了腰身，淡笑道：“陛下，事关朝中大事，还是听一听的得好，若是追查不利，难免让忠良之将寒了心。”
“柳大人，这是在逼迫陛下？”
王文甫出列，不怀好意的问道。
“怎会是逼迫，陛下爱才，自然比尔等更急切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凶手。”
殿中还在争论。
大殿之外已经传来女子的娇喝，“臣女苏翘，有冤情向陛下陈述！”
陆確眉心一跳，厉声质问道：“谁放她进来的！”
同行的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大气不敢出，“回禀陛下，是太子传了手谕。”
苏芷被挡在殿门口，却也不着急进去，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举一纸状纸。
“陛下，臣女有冤上告！一告有关我苏家灭门，另有隐情，还请陛下重新查证！二告赵家三公子行刺朝廷命官，目无法礼，请陛下立即派人将其捉拿归案！”
陆確双眸微眯，目光锁住赵坚，“国丈有何解释？”
赵坚上前一步，面不改色的回道：“臣惶恐，家中小儿一直礼以待人，怎可做出此等违逆之事！”
苏芷冷笑一声，“是赵家三公子亲口承认，如今人怕是已经在逃亡路上了，知法犯法，犯罪潜逃，罪加一等！”
“放肆！赵渠，可有此事！”
赵渠还想辩驳，柳予安插嘴回道：“臣已派大理寺卿前去追查。”
话音刚落，殿外再次传来急报：“陛下，赵家三公子畏罪潜逃，府中已无人影！”
魏武帝勃然大怒，广袖一挥，“混账！萧乾武将地位何其重要，匈奴未破，我大将岂能折损！来人，给朕活捉赵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皇帝一怒，底下的朝臣面色不一，互相看了看，未敢妄言。
赵渠稍有难色，终是不敢再多言。
苏芷冷哼，“好，既然萧将军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么我们再谈谈苏家的事！”
“朕不想谈论此事，别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朕是看在萧乾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陛下是在躲避什么吗？还是，觉得亏欠、内疚，不肯说出实情？您不肯认可阿瑾，是听信了奸佞谗言，认为那孩子是宣妃和我哥私通得来的？”
“苏翘！”
魏武帝蹭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的指着她，“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当然可以杀我，一如下令斩杀我父兄一样，可是，听信小人谗言，祸害忠良，您难道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苏芷情绪激动，指着大殿上冷漠的群臣，“什么是真像？被人捏造摆在眼前的事情？你们所认为的真相，害死了我哥哥，害死了宣妃，害了那么多无辜可怜的人！”
“奸臣环肆，国将不国，都是你们这帮为虎作伥的爪牙，残害忠臣，排除异己，这大魏从根到须里里外外都烂了！”
“苏姑娘……”
柳予安脸色一变，开始担忧起她来。
不出所料，魏武帝果然超出以往的怒气，指着苏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大殿之外，再次传来急报：“陛下，陛下！最新捷报，匈奴集十万大军，攻我边疆，已夺三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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