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酷米中文网 > 法老王之咒 > 5水银注地九泉追踪大法
 
  “老班,是你吗?故人诸葛常青在这里,请现身吧?”诸葛常青最沉得住气,声音依然沉浑洪亮。

  客厅里的通风口格栅一响,随即被人轻轻挪开,老班灵巧地跃下地来,笑眯眯地环顾四周:“呵呵,大家出手都够狠的,唯恐对方不死。诸葛常青,龙堂的手干嘛要伸到开罗来?总不至于把全世界的财源都攫在手里才安心吧?”

  他抱住诸葛常青,放回沙发上坐好,然后走到吐血不止的桑面前,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几秒钟,猛的飞起一脚,踢中了桑的下阴。桑早就没有力气翻滚嚎叫了,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只大虾的形状,双脚胡乱抽搐着。

  “你的易容术果然很精妙,留你这种人在世界上,只会败坏了鹰的名声——”老班恨恨地骂了一句粗话,拾起地毯上的虎爪刀,压在桑的喉结上,冷笑着挥动,一腔鲜血急飙起来。于是,桑成了这次战斗的第一个牺牲品。

  老班杀死桑的刹那,我的心情倏的一沉:“糟了!”

  以五行八卦阴阳暗合的理论来说,莲花小娘子刚刚分娩,属于“家道血光之厄”。老班做为她的最直系亲人,目前只应多做善事、趋避流血牺牲事件,才会得保平安。他动手杀人时,假如敌人的魂魄不散,附着在他身上,势必会触发未满月婴儿的特殊灵性,造成“凶灵附体”的局面。轻则,老班、莲花小娘子有一人丧命,重则一家人都会因此而罹祸。

  我处心积虑要他远离月光大酒店发生的这些命案,但天意昭昭,还是把他扯了进来。

  老班踢开卧室的门,先把笨熊一样的卡夫拖到一边,再搀起我来,喂我吃了一颗清香扑鼻的绿色药丸。

  “鹰,感觉怎么样?”他拾起卡夫的手枪,对准对方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我的肢体知觉渐渐回复,根本没机会阻止他杀卡夫。老班从前并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这一次的表现十分怪异。

  “鹰,我在空调通道里窥伺很久了,这几个家伙对你不敬,早就该死!”他掂了掂那柄手枪,冷笑着向卧室外面走。

  我提气大叫:“老班,停手,停手——你听我说,赶紧离开这里,这些事跟你没关系!还有还有,收回你的水银,赶紧离开,一秒钟也不要耽搁!”

  他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当我支撑着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又一声枪响,金萨也死在他的枪下。

  世事真是奇妙,一场两大组织间的对决,竟然以老班出手杀人而告终,金萨做了那么周密的安排,却由于卡夫失去了射击位置而功亏一篑。

  我拖住老班的胳膊,咬牙切齿地低叫:“你听我说,马上走,马上走,为了莲花小娘子,为了你的孩子,马上走——回家之前,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焚香静思,术士化解冤魂的那套手法不必我细说,你都该知道。求求你,马上就走……”

  如果我有力气动手的话,早就拽他下楼赶他离开了。

  老班诧异地笑起来:“什么?鹰,你到底怎么了?”

  我陡然挥手,在他脸上重重地掴了一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此时此刻,只有重手打醒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老班惊叫一声,浑身一震,仿佛从噩梦里醒来一样,额头上唰的惊起了一层豆粒大的汗珠,低头看着眉心里多了一个血窟窿的金萨,惶急地自问:“鹰,我做了什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们?”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他的手上、衣襟上也沾满了鲜血。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管你做过什么,现在照我说的去做,马上收回你的水银盘,离开月光大酒店。而且,最好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这里,避避风头。老班,你为我出手,我很感激,但你也得为莲花小娘子考虑,还有襁褓中的孩子们。”

  他从前与异术界的朋友交往密切,当然明白在妻子分娩不足百天内杀人是犯了什么禁忌。

  老班不再坚持,依旧从通风口内退走,警察的车子也就在此时从酒店前的长街上呼啸而来。

  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米兹,明明不想给他添麻烦的,但麻烦事一件一件找上门来。我跟“阴间”的人毫无关联,可金萨等三人还是顺理成章地死在我的房间里,根本无法避免。

  “你才是真正的陈鹰,不管别人怎么冒充都无法表现出你发自骨子里的傲气——”诸葛常青笑着叹息,从口袋里取出六枚方孔通宝金钱,在掌心里缓缓摇动着。

  “你并没有中毒,其实以你的功力,搏杀他们两个并非难事,对吗?”我对诸葛常青的传奇历史很感兴趣,描写他的那本著作更是读过不下五遍。在港岛时,我曾与冷汉南、冷馨等谈起过他,三个人能够达成真正的共识——“如果华裔社团里多出几个诸葛常青这样的大人物,则全球警察对华人黑道的认识就会大为改观”。

  在他的领导下,龙堂已经逐渐走上正途,对“黄、赌、毒、杀”这四种黑道常用的赚钱方式坚决摒弃,开始向“合法商人”的身份转变。古人喜欢用“金盆洗手”来证明自己退出江湖的决心,而诸葛常青不需要这个仪式,就将龙堂上下的风貌改换一新了。

  “的确如此,跟假扮你的人第一次眼神接触,我就看出了他心底里的邪气。据说,你曾在十五个月之前向非洲难民营救组织捐赠过六百万欧元,是华人慈善家里出资金额最大的,但却刻意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像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豪杰,又怎么会看到‘黄金之海’的消息就贪婪到那种地步?鹰,我涉入江湖多年,真正希望见到的下一代华裔社团当家人,就是你这种人。”

  他合掌闭眼,默默地祈祷了几秒钟,哗的一声,将铜钱撒在茶几上,忽而抬头一笑:“你隐忍了这么久,是不是要看看‘阴间’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抱定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打算?可惜,老班一出手,所有良机就全部丧尽了,对否?”

  我报以同样的意味深长的笑,轻轻点头。

  其实,我从不介意别人说我什么,或夸赞,或指斥,都不会对我今后说什么、做什么产生影响。但丁的名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一直都是我的座右铭,人在江湖,如果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早晚有一天会落入人言可畏、战战兢兢的境地中去。

  近几年,龙瀑雨放权给诸葛常青,龙堂一直都在做“由黑洗白”的努力,这一点江湖同道都会看在眼里。凭心而论,我对他谈不上崇拜,但却抱着“尊敬、学习”的态度。

  “鹰,老班的前途有些不妙。卦象显示,他已经进入了‘黑煞盖顶、乌云劈面’的困境,属于九死一生的下下卦。只要有其它血光之灾牵引,其人必定死于非命,无法破解。”诸葛常青黯然收起了金钱,无奈地摇摇头。

  老班犯了阴阳五行里的大忌讳,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险情,只能看自己的造化和应变能力了。他的本性并不容易冲动,我怀疑是大厦里的某种力量令他陷入了暂时的迷失。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天都有人应劫而亡,无法终止。”

  对于诸葛常青的周易八卦水平,所有接触到这一行的高手都会诚心诚意地向他致敬,包括江湖上以研究周易成名并且家学渊源的邵家、孙家、蓝家门下弟子。

  修炼阴阳学术如同钻研最上乘的武功,靠的是天资天分,而非死脑筋苦功夫。无疑,诸葛常青在这方面的才能无人能望其项背。

  “所以我从旧金山赶来了,希望能以‘黄金冲喜、财气震天’破解这一道接连不断殃及无辜的战斗。鹰,在我的卦象里,找到‘黄金之海’,破除施加于其上的阴毒诅咒,才可能从根本意义上解除所有人的灾难。”

  他简单明了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饱含热情地望着我。

  “黄金之海”是一切激战的根源,那么龙象女的异变呢,又能证明什么?

  “诸葛先生,我自己也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没法帮你做什么,抱歉。”与其等他提出要求再拒绝,不如直接挑明,以绝后患。“黄金之海”对司空摘星、蔡小佛之流有诱惑力,对我的吸引却是微乎其微。

  反过来想,以龙堂的强大实力对抗聚集在开罗的其它帮派,至少也会势均力敌,无需我的鼎力相助。

  “那么,玉瓶里的照片呢?你也不感兴趣?”诸葛常青脸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失望。

  对于江湖人而言,能够攫取世所罕见的黄金,应当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贪婪梦想,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住金山银海的诱惑。

  我淡淡地一笑:“司空摘星做事向来毛毛躁躁,从他手里流出来的线索,一百条里不一定能有一条是准确无误的。诸葛先生,谢谢你带照片来给我的好意,但接电话的是刚刚死掉的那个,而不是真正的我。所以,我不得不拂了你的美意,请见谅。”

  “鹰,在我眼里,那是次要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替你做一次‘滴血寻根’,方便吗?”他微笑着,似乎对我的拒绝早有准备。

  我的心情陡然一震,因为“滴血寻根”属于上古鬼谷子道术中的秘技,与元代名医贺神雪创立的“滴血认亲”,同称为寻人术中的经典方法。只要取某个人的一滴血施以法术,此人在一百公里范围之内的亲属便会同时发生感应。

  诸葛常青起身,在倒地的五个人头顶各拍了一掌,低声笑着:“好了好了,大事结束,咱们该跟陈先生道别了。”

  他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并不需要药物治疗,便解除了这五个人中的毒气,立刻能够起身行走。龙家两姐妹已经没有了顽皮吵闹的力气,默默地跟在三个年轻人后面向外走。

  “鹰,七十二小时内考虑好了再联络我。放心,我不会对你提任何额外要求,更不会对你不利。说老实话,以前我跟冷汉南教授有过交往,也算腆颜被冷馨叫过几次‘诸葛叔叔’。所以,这不完全是帮你,更是在告慰冷教授的在天之灵。我希望你能尽快决定下来,咱们去她的失踪地点施术,一定会得到些有用的资料。你说呢?”

  诸葛常青的话有很大的保留,绝不说得太死。假如他肯施展“滴血寻根”的话,冷馨一定能感觉到。

  我送他出门,米兹正从走廊的另一头大步跑过来,对龙娇等五人连盯了好几眼。

  “诸葛先生,这边刚刚出事,我的情绪难以平静。二十四小时内,我们再联络好不好?”我渴望“滴血寻根”一次成功,而不是让所有的期待再经受一次难堪的重挫。上一次王诗提供了言之凿凿的情报,却让我在大长廊里扑了个空,还引出马尾辫被杀、王诗失踪的怪案。这一次,我当然要吸取教训才是。

  诸葛常青一笑,向着迎面而来的米兹点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我能意识到,他在只字片语当中便成功地扭转了我们之间的高低关系,让我怀着感激的心情一直目送他拐过走廊转角。

  米兹向门里探头望了一眼,还没开口,已经颓然长叹三声。

  我知道,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血案已经神经麻木,只是被动地勘察现场、填写案情报告,对于最终能否侦破,已经是不抱任何信心了。

  “陈先生,我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要打电话请你吃晚饭,然后去见一个怪人。可是现在,什么心情都被死人给搅乱了。”他挠着头皮,满脸都是苦涩的干笑。

  “去见谁?”我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去见——一个到过‘黄金之海’的人疯子,我想他说的东西你会感兴趣。仔细想想,他说的一长串经历似乎不是随意编造的,每一节环环相扣,就算当个传奇故事来听,都挺有意思的。”他望着我,满怀期待地希望得到赞赏的回应。

  “很好,米兹,今晚我的确有想听故事的兴趣。不过,你先命令警员们停在楼下,不要上来,我们去房间里谈谈。”

  我抢先一步进了房间,他虽然感到迷惑,却仍然摘下对讲机,吩咐警员们在楼下大堂严阵以待。房间里的血腥气太重,令他迅速举手捂住鼻子,不住地大摇其头。

  “刚刚离开的人是总警署署长的朋友,我见过的,他们在开罗城里杀人不会惹上任何麻烦,只是苦了这些倒地的家伙——”米兹有一点小小的感伤。

  龙堂的人与全球各国警方都能攀上交情,我相信他们的力量能轻易打通与警署署长的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不必对此长嗟短叹。

  我指向金萨,微笑着告诉米兹:“死掉的三个都不是无名之辈,你叫机灵点的警员给他们拍下照片来,发给国际刑警总部。粗略估计,三个人都是红榜通缉令上的人物,最低规格的奖金也得五万美元。”

  “阴间”组织是国际刑警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曾颁下了高额奖赏令全球缉拿这群人,米兹一定也看过这份资料。

  “真的吗?”米兹来了精神,蹲在金萨身边,凑近去看着对方灰白色的脸。

  “君子无戏言。”我微笑着走到洗手间去,拿起梳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以我的生活原则,总认为外出吃饭是一件大众性的活动,注意仪容是对别人的尊重。镜子里的我,状态并不好,两个突出的黑眼圈松松垮垮地套在眼睛上,嘴唇也焦渴得起了一层白皮。

  米兹依计行事,把一切甄别工作交由最得力的手下去做。

  半小时后,我们在酒店前的广场上上了他的车子,慢慢地汇入了华灯初上的长街。经过了连番血案,月光大酒店的住客们流失得很厉害,至少有七成以上退房撤离。我回头望着酒店冷冷清清的门口,不觉有些内疚。

  “在想什么?”米兹按了下喇叭,嘀的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摇摇头,反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吃饭?谁请客?”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当然是我请,而且还要介绍你认识一个熟人——”

  窗外夜色阑珊,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争先恐后地卖弄着风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经过的每一个人:这里是开罗,非洲的第二大销金窟。

  “除了疯子艾吉,我不想见任何人。”我对他的热情有些吃不消了,印象中自己在埃及没有太熟的朋友。就算有,也是老班那种匿迹已久的怪朋友,不适合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米兹摇摇头:“不不,艾吉是吃饭以后才见,这个人却是来陪咱们吃饭的。”他向我做了个鬼脸,将车子拐向右边的一条岔道,随即七扭八转,过了几个狭窄的十字路口后,停在一家院子前。

  “到了,请下车。今天我请你吃正宗的阿拉伯炒鸡、牛腩米饭和番茄牛尾汤。”他下了车,替我推开那扇格栅门。一只白色的哈巴狗飞奔出来,讨好地向他摇着尾巴,然后在他裤脚上不停地蹭来蹭去。

  院子里的草坪刚刚修剪过,散发着断叶残梗的柔美清香。刚刚过了格栅门,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便推门出来,在入门的台阶边躬身行礼:“欢迎陈先生的光临。”

  房门开着,一阵炒鸡和热汤的浓香与轻风编织在一道,毫不客气地勾引着我的胃。

  这片地方属于新城区和老城区间的交界,居民大多数是从别的城市迁居而来,所以每一家的建筑风格都完全不同。我们进入的是具有美式风情的三层木楼,而第一层客厅里的傢具则带着北欧的原木色彩。

  “陈先生请稍坐,马上可以开饭。”女人谦卑地垂着头,碎步走向后面的厨房。

  我觉得她有些面熟,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米兹一直在眯着眼偷笑,目光不时地瞄向厨房半掩着的木门。

  “米兹,这似乎不是你的家?”我大惑不解。

  沙发侧面的半旧壁炉上摆着几个像框,但里面找不到米兹的影子。

  米兹得意地微笑:“嘿嘿,以后会是,但暂时还不是。”

  等那个女人托着一个白色的托盘第二次出现时,我忽然醒觉:“莎拉?你是那个小酒馆的女招待?”

  这种结果让我有几秒钟的愣怔,因为不明白米兹为什么会带我出现在莎拉家里,而面前的她完全是温驯善良的居家女子,与肆意地跟酗酒者粗俗笑闹的女招待完全不同。

  莎拉低眉顺眼地笑着:“是我,陈先生。米兹警官说,你对艾吉的画和经历都感兴趣,于是我们就冒昧地请你过来,请不要嫌弃我的厨艺。”

  米兹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只是手忙脚乱地帮着莎拉摆弄刀叉碗筷,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阿拉伯炒鸡是相当有名的一道菜,莎拉的手艺丝毫不逊于外面餐馆里的大厨,只是我觉得好像是陷入了米兹的某个圈套,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米兹在吃饭之前,匆匆出门接了一个电话,再次回来时喜出望外:“陈先生,我得谢谢你送我的那份大礼——莎拉是个好女人,我准备娶她,然后去西城区买一套更大更漂亮的房子,彻底结束光棍生活。六百万奖金,哈哈,今天真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我瞬间便明白了,金萨三人属于国际刑警通缉的要犯,三条命一下子便换到了那么一大笔钱,就算他肯拿出一部分来分给手下兄弟,仍旧有一大半进了自己的腰包。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