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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米中文网 > 他的掌心娇石榴李霁月朱今白 > 第10章 醉太平
 
凤凰岭山上古柏苍翠,附着在上面的藤蔓叶子虽然已凋敝殆尽却依然能看去些野趣出来。山中白石居多,又沿着青石小道行了百步路,便听见人生嘈杂,门坊前站了好多鲜衣怒马的少年,石狮子处停了几位女客,大概是相熟,都拉着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石榴只听到一道有些莽的声音从那传来,定睛一看,原是谢婉之。

她一路欢快的跑来,拉起石榴的手,朝后瞄了脸任霁月,脸色一红:“石榴你也来了。”

什么叫也?

果然说话没个好听的,谢婉之接着说道:“我娘说了,这次来的啊都是些没啥教养的姑娘,她跟我说你必得来,我还不信。”

石榴简直像用拳头顶顶她的脑袋:“你知不知道这样把自己也一块骂了进去。”

却见她含羞的侧了侧身子,娇滴滴的说道:“后面这位便是你的小叔叔了吧。”若是换一个女儿家,这番作态也却是小女儿作态,可她爹是工部侍郎,本来长得就人高马大,生下的孩子也个个像他,谢婉之生的极莽,如今这般任霁月觉得心口窒了窒,还是向她打了个招呼。

谢婉之更来劲了,她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学下礼教,更重要的是相一相各家的公子,等明儿挑了个合适的也不至于结了婚做个睁眼瞎。

恰好这任石榴的小叔叔生的颇好,再说了任家家风可是在整个顺天府出了名的好,若是能嫁过去指不定得多好呢。

可惜任霁月没这个心思,他抱了拳托故便行到前方去。谢婉之瞬时没了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同石榴搭着话,又过了片刻,只见一位青衣女子从门坊里走出来:“诸位久候了,请跟着我进去吧。”

适才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下来,宋仕廉乃是有名的大儒,因为寄情于山水已隐居颇久,这次出山乃是任老太爷三顾凤凰岭才答应了的,可宋仕廉在顺天府欠的人情颇多,别的官邸人家得了信也求着让自己的孩子入学。宋仕廉这次是被任老太爷坑着了,可也没办法只能一一接纳。

刚踏入院子,便看见天井中生着残荷枯叶,旁边小溪潺潺,顺着往前走了大约十好几日,眼前便豁然开朗,在山石之中,悬崖边上坐落着琉璃宝塔,每层四角飞檐上挂着水晶风铃。而在琉璃宝塔门口背对众人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着绛红色程子衣,估摸着众人差不多到齐了,他回过头,石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宋仕廉,大儒?

这.....这不是长了头发的十方么?

只见他缚手而立,一张无需赘言的脸只微微皱了眉便让人攥紧了心,谢婉之拉着是石榴的手小声说道:“我这次没有来错,天啊,整个顺天府长得好的男儿都来了这吗?”

石榴稳住心神,只觉得自己当日看着他的结疤还有圣洁的白便觉得眼瞎。

宋仕廉的目光扫过众人,未做过多的停留便引着众人进了塔内。石榴跟着任霁月一道进去,原以为塔内会狭隘逼仄,却没想到如此开阔,中间大概十丈的地方只放有案桌,墙壁周围放着数不清的博古架,上面都搁的书籍。往上有五层,每层东西各两间屋子,回廊外也是放的书架,这简直是一个书的海洋。

宋仕廉淡淡道:“今日各位既然来了便是我的弟子,既然是我的弟子进了这塔便将往日的身份放一放,以后不论什么我们只以学识作高低,半年后便到科举,你们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待到明年十二月便正式出师。”

石榴一听,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戳在这,她不求名利学问,难道也要做这个假和尚的弟子么?

像是知道她想的一般,宋仕廉转过身对这边的女眷说道:“以后上学你们便也跟着听一听,虽然我朝女子不能科举上朝为官,可是多听听长些智不论以后拘泥于内室还是放浪于江湖,都有益。”

说完,便行拜师礼了。

众人一一给他敬了茶,便算是认了师傅。

**

任施章赴任蜀地一路走得水路。疫情比他想的更严重,这一路逆行之中他已经看了不少在水里泡涨了的尸体,听身边的官员道,这些都是害了鼠疫死了的百姓。

任施章紧紧皱着眉头,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疫情必沿着长江往下荼毒下面的南蜀、夷陵。

等到了蜀州城,任施章才知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城门已被驻扎的将士牢牢的守着,城内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四合的城内缺乏粮食和药品,人群不留散,原本没有染病的城民也渐渐染上了,再这么下去便只有焚城这一条路。

当天夜里,船便靠在蜀州地界,来迎的是蜀州城的布政使,他生的肥头大耳,一路小跑身上的肉直颤,待跑到任施章身边时已是满头大汗。见到任施章他向他做了大揖,谄媚奉着手笑露出腥黄的牙齿:“大人远道而来必是疲乏至极,下官早就替您准备好了好久好菜来替你接风洗尘。”

任施章不喜欢阿谀奉承这一套,闻言只皱了皱眉道:“不用,我在船上已经吃过,如今蜀州城内是什么情况?”

布政使是个油滑头,见他这个样子便知是个清官,便不再提接风洗尘之事,而是一脸忧心道:“情况不大好。”

“这是怎么说。”

二人上了码头,便走便说。

“蜀州城内发生鼠疫,粮食都污染了,药品哄涨,如今一两甘草便要卖一两银子。更别说这里的商人早都跑路了,如今剩下来的只有几户奸商,如今再除去,整个蜀州城便真的无药可用了。”

任施章觉得奇怪,自蜀州城发生鼠疫起,朝廷便拨了不少粮草和药品为的就是防止疫情蔓延。

布政使为难的说不出话,只给他伸出三根肥腻的手指头。

朝廷是拨了不少粮草、药品,可从京城里送过来得过不少官员,层层剥削扣押,等到蜀州时最多只剩三成,能养多少人?

布政使本来也长了心思想落点儿好处,可他万万没想到上面的人心居然如此狠毒,不仅将籼米贪下了,还用豆饼替换,药品要是过过一次水的二道贩,别说蜀州城的百姓能将疫情撑过去,就连挨一个月都难。

任施章听明白了,当下怒气横生一甩袖子道:“这些救命的东西也敢贪,我朝的刑罚还不够他们胆寒么?”

怎么不胆寒?太、祖尤恶官吏贪污之事,剥皮抽筋之类的刑罚层出不穷,可到了平乐年,皇上夺了地位后也开始贪慕安逸,将政务大部分丢给掌事太监做去了,对于朝堂的事也不若以前上心。

于是朝堂之中,各路贿赂层出不穷,贪污之人占了十分之八,于是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

凭的就是皇帝不敢发作,即使真发作还能将这八分的官员全都除去?

所以,这是一个局,一个死局,连怎么破都没有办法。

任施章闭上眼,默了片刻压下火气说道:“先去城内看看情况吧。”

任施章未能进城,只在城门上俯瞰了会儿,身边的将士同他禀明情况:“大人,城内百姓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援救的粮草和药品,如今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没病死,也快饿死了。”

任施章眼眸发红,看着城里的人,攥紧了拳头,朝着石阶下去,同一边的士兵道:“开城门。”

布政使大惊,忙不迭的从城门上跑下来,拉着任施章:“大人,这可使不得,疫病可不是好玩的,若是染上了这可怎么是好?”

任施章闭眼,声音有些哑:“那就放任着他们这个样子?如此这般蜀州城忠于皇上的民心怕是全失了吧。在下不才,唯有一条命若是因此而牺牲,乃是梅林任家的荣耀。”

“开城门。”

布政使无法,只能让士兵将门开了。

任施章刚要进去,只听身后一道纯净的男声道:“任大人且慢,任大人如此为国之社稷着想,本王怎能退避三舍?传我令下去,十日内调封地粮草、药品于蜀地。任大人,本王也想同蜀州城内的百姓一起将这个难关挺过去。”

襄阳王朱今白。

在这见到他当真是稀奇,他一向喜好游山玩水,放浪形骸,没想到正经起来倒是有一个王爷的样子。

任施章刚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走到城内,唤身边侍从将随身带的粮食发了下去。时久未沾米粮,百姓们都饿的发慌,捧着粮食跪在地上抱着朱今白磕头喊青天大老爷。

朱今白皱了皱眉头,看见自己雪白的袍角被一双乌黑的手弄脏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燃眉之急已解,任施章微微松了口气。

却听朱今白问道:“大人此番前来可不觉得奇怪?”

任施章愕然:“有什么奇怪?”

朱今白淡淡敛了敛袖子:“时维九月,天气转凉,往日疫病多生于盛夏,而今天气凉爽,人畜尸体腐败远不如夏天,可疫病的传播比夏天还快,这本身不就是怪事么?”

任施章脑海叮然一声,瞬间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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