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铭黑着脸，往她身上浇了一瓢水，让她醒醒神。
而后一边听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给她洗浴擦身，抱她出去放到床上，替她把睡衣穿好。
看着她这副模样，傅斯铭又愤怒又无语，实在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第二天乔安染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洗漱完下楼，没看到傅斯铭，倒是傅菁菁坐在餐桌前。
见到乔安染，傅菁菁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虽然说昨晚喝醉了，但大致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印象的……
她现在对于乔安染的情感有些微妙，不管怎么说昨天也是乔安染帮了她，她第一次觉得，乔安染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待乔安染坐下，傅菁菁隔一会儿便抬起头悄悄看她一眼，想着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一下子视线没来得及收回，正好和乔安染对上。
“怎么了吗？”乔安染疑惑道：“你刚才就一直在看我吧？有话就直说。”
傅菁菁傲娇地说了句：“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迟疑片刻，她还是很牵强地说了一句：“昨晚……谢谢了。”
“谢？谢什么？”乔安染反问道。
傅菁菁狐疑地看着她，这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最好什么都不记得。”傅菁菁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还记得昨晚喝多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把什么都吐槽给乔安染听了，包括她喜欢顾南城的事，也不知道乔安染记住了多少。
乔安染低着头吃了两口，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傅菁菁，说：“我隐约记得，你昨晚好像跟我说……你喜欢顾南城？”
傅菁菁一口饭差点噎着，呛咳了两声，脸憋得通红。
等她缓过劲来，却也没有否认，而是警告乔安染：“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我还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件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乔安染第一次见傅菁菁还有这般小女儿家的情态，面有赧意，觉得有些好笑。
她故作惊讶地看着傅菁菁，反问：“我是第一个？那你要封我的口，是不是得为我做点什么，给点好处？”
傅菁菁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乔安染是魔鬼吗？昨晚还在共患难，亏得自己还对她改观了，今天就又换了副面孔……
“我逗你玩的！”乔安染大笑起来，“放心吧，我嘴特别严，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菁菁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神色并无异常，才终于信了她的话。
“对了，你昨天说我哥……他对你做了什么？”
提到傅斯铭，乔安染就忍不住蹙眉，无声叹了口气，道：“他不让我去工作，还自作主张替我辞了职，你说他过不过分？”
说傅斯铭过分，那傅菁菁是再同意不过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说：“是挺过分的！我哥这人啊，优点是多，可缺点也不少。最要命的就是霸道！我也深受其害啊……”
“优点？”乔安染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我怎么看都是缺点呢……”
傅菁菁低头扒了两口饭，然后看向乔安染，眼里放着精光，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
“诶，要不，我们结个盟？”
“结盟？”乔安染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帮你想办法让我哥同意你继续工作，你呢，就帮我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南城哥哥喜欢我，怎么样？”
乔安染想了想，反正她也吃不了亏，万一傅菁菁真有办法说服傅斯铭，那倒也不错。
……
顾南城等消息等了大半个月，虽然说傅斯铭允诺过一旦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他，但一直让他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了，给傅斯铭打了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有事？”
顾南城听着他这淡漠的语气，心想难道傅斯铭把那件事给忘了？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欢颜的消息了？”
傅斯铭暗着眸色，沉默不语。自从调查到当时车祸的事始末后，他还没有想过到底该如何对顾南城说。虽然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多少有些犹豫，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傅斯铭的沉默，让顾南城觉得他是查到了什么，便追问道：“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傅斯铭迟疑了一会儿，沉了沉眸，幽幽开口：“大概三天前，那个女孩找到了。”
找到了？
顾南城听到这话后，唇角扬起笑：“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顾南城，你先听我说。”傅斯铭沉下语调，语气不温不凉，对他说：“叶欢颜……她发生了意外。”
“你说什么？”蓦地，顾南城声音一颤，问道：“……什么意外？”
“她住的旅馆失了火，人……被烧死了。”
“不可能！”
调查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让顾南城难以接受。
“你要面对事实。”
傅斯铭的反应极度理智，而顾南城……则与平时的冷静完全相反，被告知心爱的女孩死了，他如何还能做到冷静？！
“我不信……她……人呢？”顾南城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咬着牙问道：“我……我见不到她，我是不会信的！”
“已经葬了。”傅斯铭淡漠的四个字，足以粉碎了顾南城的所有希望。
对于这个结果，顾南城不能接受。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见了，也只怕认不出来，她……”
“别说了！”顾南城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不想知道欢颜的死状有多惨。
“我就是担心你不能接受，所以才瞒着你把她葬了。”
“她的墓碑在哪里？”
“你不信我的话？”傅斯铭反问道。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顾南城有气无力地说着，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生气全无。
“我让安杰带你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傅斯铭给安杰打了个电话，让他带顾南城去看‘叶欢颜’的墓碑。
“该怎么说，你都清楚了吧？”
“放心吧傅总。”
……
半小时后，顾南城跟着安杰到了桐城西郊的一处墓园，这处公墓是全桐城地段最好的。
走到墓园外面，顾南城只觉自己的脚步越发沉重起来。
他想见欢颜，却不想是在天人永隔的情况下重逢，一个埋葬在冰冷的墓地里，没有温度，再也不会对他笑对他撒娇的女孩。
“她的墓碑，就在这条路最尽头。”安杰对顾南城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谢谢。”顾南城的声音颤抖着，只觉得脚下每一步都犹如千斤拖拽着，艰难无比。
明明只有一百米的路程，一眼都能望到尽头，顾南城却用了很长时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走到叶欢颜的墓碑前。
冰冷的墓碑上刻着“叶欢颜之墓”，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顾南城蹲下身子，坐到墓碑旁边，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是那么灿烂，如同一缕阳光直射进心房。顾南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欢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
正是因这般纯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叶欢颜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后悔没能早一点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没能早一点带她来到桐城。如果那天他去接了她，如今的悲剧也许根本不会发生。
“尸体已经火化了，骨灰就在这墓碑下面。傅总也是想让她早些入土为安，瞒着你是怕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节哀吧。”
顾南城对安杰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痴痴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眼看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大雨，安杰劝道：“顾医生，还是先回去吧，马上就要下雨了。”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这……”安杰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往墓园外走去，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递了一把伞给顾南城。
顾南城没接，安杰叹了口气，把雨伞放到他身旁，然后便离开了。
“欢颜……我记得，你最怕疼了。”顾南城对着墓碑，自言自语。
那么怕疼的她，在火场里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我还记得，那次你烫伤了手，足足和我抱怨了两个小时……”
他的思绪飘回到了那几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叶欢颜刚刚上大学，而他则刚到了桐城成为一名医生，每天他们都会通电话。
欢颜每天都会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一天发生的事情，而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她说，并不觉得聒噪，甘之如饴。
她问他的境况，他便答。她若是不问，他便听她讲。
“是我不好……如果，如果当时我能去接你……就不会……”
顾南城痛苦地掩面而泣，绷了这么久的弦，终于还是断了。
豆大的雨点开始下起来，顾南城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轻轻地靠在墓碑上，对着墓碑低语，就像是在叶欢颜旁边耳语一般，说：“我陪你听雨声，好不好？等雨停了，你就别睡了，我带你回家……”
他有些魔怔了，墓园的值守人员看到他，便走到他身边说：“先生，雨越下越大了，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蓦地，他有了反应，拿起身旁的伞，撑开遮在叶欢颜的墓碑上。
下雨了，她淋雨会生病的。
“我给你打伞，别被雨淋湿了，会感冒的。”
值守人员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值守墓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生离死别他没见过，劝是劝不了的，这种事，只能靠自己去想通。
……
安杰回到公司，立刻去跟傅斯铭汇报了情况。
“他怎么样？”
“很消沉，我见要下雨了，可他不肯走，现在……”安杰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应该还在墓碑那里坐着。”
傅斯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安杰正要离开，却听傅斯铭嗓音沉暗，幽幽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件事，我做错了吗？”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傅斯铭自己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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