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苏木便唤道：“娘亲，世人皆道外公医术天下第一，若外公医术后继无人岂不是终无意义吗？”
这番话简直大逆不道！
周曲正与周晚闻闻言，不由自己的楞在当场，周晚闻一把抱住自己女儿，喝到：“你说什么呢！”往下竟再说不出第二句，话到嘴边憋在心里，眼泪还未拭去，脸刷的一下通红，一半原因是生气，一半原因是懊恼，知道女儿虽懂事，可惜说话过于冲动，现在不知道怎么与父亲回话。
袁苏木瞬间意识到自己讲话冲犯了，小脸煞白立即不敢做声。
周晚闻连忙跪下向父亲认错：“晚儿不才，教育小女礼仪医术，无日敢懈怠，今日得见父亲原能宽慰父亲心中郁结一二，可惜晚儿顾此失彼自知教导无方，愚女礼仪鄙陋，今晚冲撞父亲实在是我汗颜惭愧。”
袁苏木在娘亲身后不敢抬头，端端正正的跪着，平时娘亲教育严格有方井井有条，是自己一时冲动说话大意，现看到自己娘亲妄自菲薄自称无用，袁苏木心中隐隐惭愧又恼又羞。
周曲正静静的在听女儿的阐述每听一句原本脸上紧绷的神色就松一分，最后便向着袁苏木招手唤道：“袁苏木，你学习过医术？”语气平常无甚波澜。
袁苏木忽然听见外公与她说话，不敢不回，抬头望着外公回答道：“是的，外公。”
周曲正现在才真正留意到自己的外孙女，软软小小的女儿家，与自己独女相似的面容。周曲正见多识广，袁苏木虽小孩子脾性大，但脸上神韵不是糊涂之辈。
周曲正为先皇帝侍奉多年，虽然出自草莽寒门，官职不比皇亲国戚，但是医术高明名声在外，更是受到先皇的赞赏自是受人尊敬，多年的宫廷浸淫下周曲正渐渐会面带官位威仪，普通百姓见面都会不自觉地敬畏。
周曲正继续问道：“你不害怕我吗？”
袁苏木看了看自己娘亲，一时间不明白外公这个问题问的什么意思。只能照实相告：“苏木毕生至敬为娘亲，娘亲温柔识礼医术高明，无日不受娘亲细细教育。自识事以来娘亲处处提及外公，皆不敢忘外公教导。娘亲敬外公，我自敬外公。娘亲说过医者须有父母心，我自必谨记于心必不会忘。在苏木心中外公是天底下最最慈爱之人，虽未见面已感亲切，怎会有害怕道理。方才见外公愁眉，恐不能尽孝为外公分忧，话虽出口心意却切，外公一生救死扶伤无数，我一愿外公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年年无忧，二愿外公医术能万古流芳若能造福千代后世，必是苍生所幸我之心意！”一番话讲得行云流水字字真诚。
周曲正今晚突然被外孙女直言冲撞自己，开始是感觉到不敬，所以略略不快，后来细细思付起来，自家女儿事事谨慎太过软弱，虽幼时教导严格学艺尚佳，可惜缩手缩脚难成大器。女婿袁望植其实一直为自己不喜，句句字字离不开功名利禄，入仕熏心意在中兴家族，虽然女婿做法并不错误，可惜与自己一生宏愿背驰而去，眼看自家医术后继无人，不由感叹。
现如今，袁家小女之举不得不让周曲正留意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虽年纪轻轻，所幸从小就对她培养熏陶医术事宜，胜在她心思单纯并且胆大，若是秉性醇厚吃苦耐劳，若是稍稍加以培养，不失可以尝试委以重任。想到这里，周曲正渐渐转悲为喜。
虽是心中忖度出一二，周曲正脸上亦不会出甚波澜，继续对小孙女问道：“你既说自己学我医术有年，且让我考考你，我且探探所言虚实，若是答不出来，我自会有罚，你若是能答上来，亦会有赏！你敢不敢？”
袁苏木到底是小孩心性，当即点头没有犹豫。
周晚闻听闻父亲要出题考女儿，不由担忧，拉着父亲道：“小女才十一，家学不严医艺不深，从不让她接触病症，父亲所识渊博，怕她是尚不能回答齐全。”
周曲正微微一笑，安抚自己女儿：“不碍事，我自有分寸。”
周曲正喝令一声：“取家法来！”，堂下有俯首一小童便匆匆出门，很快那小童抱一香炉进屋，上面点燃一支香。再见两嬷嬷一前一后紧接进门，一人持戒尺一人持拂尘立在两旁。周曲正想了想犹觉不够，着人去拿两个空碗倒扣在地上。
周曲正目光如炬，抚须道：“共总我会问你三道题，每道题我会每点一支香为信，若这香燃烧过半，作答不出的话，你就要双膝跪在碗背上。香在燃尽前都不准起来；若这香燃烧再过半，再是作答不出，你就要手掌朝上受戒尺掌罚；若这香燃烧殆尽，终还是未作答，你就要吃拂尘鞭罚！”
周晚闻看到这些东西，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与父亲顶撞，不敢太过偏帮自己女儿，可怜小小女儿从来没吃过这样严厉的惩罚，今晚恐怕逃不过家教，既心痛又着急眼泪开始默默打转。偷偷着一丫鬟出门去找自己的夫君，希望周曲正的女婿能够过来，帮自己女儿说句好话。
事事齐备后，周曲正说道：“孙女袁苏木，你年纪轻轻且无经历疾苦困顿，就算是有心学成也未必能坚守，医术不外乎望闻问切，可知学医不是件能逞嘴上之快的事情，须得有比凡人强的意志。若你无意志，数十载如一日亦必会让你耐性殆尽意志消沉无心救人，就算一身医术，后面亦不配为医，不过是泛泛而谈。你若现在退却，我亦不会追究惩罚你。你当如何选择？”
袁苏木正着身子，脑子里都是娘亲平日忙碌的身影，年纪虽小气量却大，一直想为娘亲分忧为家中出力，虽知自己一介女流，不及男儿志在四方，可是袁苏木必不将自己看得低人一等，必不愿落入凡流。百行孝为先，外公终身以医术为荣，做后辈的必不愿会落后遭人看扁。
袁苏木点点头，直视外公，说话声音虽然弱但不闪烁：“我不退却。”
站在一旁的周晚闻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可是脚步迈不动嘴巴喊不出，心里默默的祈求夫君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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